小孩望过年,大人盼插田。
小时候,我的心中过年就是预示着有好多好吃的。
那时候家里人还很多,我们都还小,父母都在。
盘思着怎么过这个年是父母的事情,心底想着过年有什么好吃的是我的事。
腊月二十七,是炒瓜子、蚕豆、花生、山芋角的日子。炒好的花生、瓜子会被母亲分成几份,孩子们一人一份,母亲的想法很单纯,就是让孩子们不会为了零食谁吃得多谁吃得少而互相吵嘴打架。
也是从那时开始,小小的我们,有了私有财产的概念。
腊月二十八,是打豆腐的日子。打豆腐是安庆周边乡下人过年的重头戏。黄梅戏《王小六大豆腐》说的如此。可见无论家贫家富,打豆腐是过年必须要有的。
地里新收的黄豆,经水浸泡一夜后,开始发胀,用石磨磨成汁,倒入大锅加水烧开,用纱布去除豆渣,剩下的就是豆浆。
我们拿着碗,迫不及待舀上满满一碗,滚烫的豆浆,雾气漫漫,萦绕在鼻尖的清香,沾在唇上浓郁的豆汁,舌尖舔舐碗沿的酸爽,人间至味是豆浆。
豆浆,父母还是舍得让我们多喝点。在他们的潜意识里,无非是在锅里多加一瓢水或一把豆子,不像其他东西。
腊月二十九炸“圆子”,滚水和好的山芋粉,搓成圆子,里面嵌入一丁点肉丁,放入油锅,金黄的圆子就成形了。我们围在锅台旁,滚热的圆子塞进嘴里,烫的我们直嘘嘘。
尽管如此,依旧抵不住我们馋猫样的嘴。
烫,并快乐着。
杀年猪,是乡下人过年最快乐的日子。一年难得吃几回肉,终于有肉吃了。
我对杀年猪没有好感。
当年猪杀好后,眼睁睁看着白花花的肉都被别人买走,家里剩下的只有猪头、猪脚、猪下水。
我红着眼问父母,你们都卖了,我们吃什么?
父亲低着头没吱声。母亲幽幽的说,卖了钱好给你念书啊。
晚上我卤猪头肉给你吃,母亲哄着我。
我不吃猪头肉,我要吃红烧肉。我简直要哭了。
最终,猪头肉还是很好吃。嘴犟不过心。
直到现在,我还是喜欢猪头肉,小时候落下的毛病,改不了。
三十的年夜饭,是最丰盛的。有时一年只能吃一次的东西这个晚上都有。
父亲泯着酒,母亲为我们夹菜,我埋头狼吐虎咽。
乡下人吃年夜饭叫“吃细饭”,意思就是慢慢吃,慢慢品,吃出富人相,品出富贵命。
我们没有吃的不是“细饭”,也没有吃出富贵的样子,我们都吃粗饭,粗着口吃,生怕吃细了就没了。
年初一,饭桌上没有了昨夜的丰盛。
我捧着碗问母亲,菜呢?
年过完了。母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