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
【唐:韩翃】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
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
晚年曾因这首佳作,而得到唐德宗的点名提拔,最终官至中书舍人的韩翃,在诗坛的地位,虽不及李白杜甫那样家喻户晓,却也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唐代诗人,位列“大历十才子”之一。
然而,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与柳氏的那段充满坎坷曲折的奇妙情缘。
天宝年间,韩翃仕途不顺,徘徊长安,在好友李王孙家中做客,酒宴期间,李王孙府中的一名歌姬,“艳绝一时”的柳氏,对韩翃一见钟情,歌舞助兴期间,一直深情款款地注视着韩翃。
在酒精的作用下,韩翃竟也在不知不觉间迎上了柳氏的目光,与她互生情愫。
两人压抑不住地眉目传情,眼波流转处,皆是暧昧的气息。作为主人的李王孙,怎能看不出端倪。
尽管柳氏只是李家的一名歌姬,而非妾室,但是此女子除了样貌出众外,据《太平广记》记载,说她“喜谈谑,善讴咏”,可见柳氏还是一个风趣幽默,有一定文学素养的可爱之人。
如此妙人儿,李王孙平时对她自然是十分喜爱,如今看到她与好友眉来眼去,移情他人,非但没有醋意横生,心怀怨恨,反而豪爽大气地促成了两人的好事。
君子有成人之美,李王孙不仅大方地将柳氏送给了韩翃,而且还自掏腰包,为柳氏提供了价值不菲的嫁妆。
有情人终成眷属,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地圆满、顺利,可是,谁能想到,新婚的快乐竟是如此短暂,而分别的痛苦却是如此漫长。
两人成婚后的第二年,韩翃新科及第,按照规矩,他需要回老家省亲,所以,柳氏就被留在了长安。
原本以为只是暂时分离,孤单的柳氏,日夜期盼着丈夫的音信,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安史之乱”的爆发。
玄宗仓皇出逃,百姓流离失所,战火不息,两京陷落。
柳氏为保清白,机智地剪去长发,穿上粗布麻衣,躲过追兵,逃到了法灵寺。
寄居起来。昔日艳若桃李的妩媚女子,如今化作空谷幽兰,淡看纷扰时局,静待丈夫归期。
战乱中,韩翃辗转流落到青州,成为了节度使侯希逸的幕府书记,山遥水远,从此,他与柳氏天各一方,不知何时才能再相逢。
唐肃宗收复长安后,韩翃立即派人来到长安,四处密访柳氏的下落。
皇天不负有心人,柳氏没想到,自己还能得到丈夫的消息,她看了看韩翃托人带过来的一囊碎金,接着读起了韩翃写给她的《章台柳》: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读罢,柳氏低声呜咽起来,她读懂了韩翃那份未曾改变的爱意,同时,也读出了丈夫对自己的怀疑与试探。
柳氏明白,他既担心自己的的安危,不知自己是否尚在人间;又忧虑昔日的佳人,是否在历经磨难后,容颜苍老,不忍细看;当然,他更加恐惧的,还是在这兵荒马乱之际,自己被他人看中美色,占为己有。
韩翃的九曲回肠,柳氏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矛盾,他的纠结,他的忧虑,他的疑惑,不是更加说明,他心中牵挂着自己,思念着自己吗?
柳氏用她温柔细腻的心思,看透了韩翃诗中的深意,不但没有半点责怪之意,反而非常激动。
原本青灯古佛下,静如止水的心,再次泛起了道道涟漪,为了和心爱的丈夫早日团聚,柳氏开始蓄发。
谁料,她这次等来的,依旧不是韩翃,而是番将沙吒利。就这样,柳氏与丈夫重逢的愿望,再次落空,韩翃诗中所言,竟然成真了。
柳氏被沙吒利掠走后,被迫成为了他的小妾。虽然这一切非她所愿,但是,她却因此告别了粗茶淡饭的清贫生活,每日享受着锦衣玉食,还有沙吒利的专房之宠。
也许,连她自己都不敢奢望,有生之年,还会再次见到曾经的丈夫,韩翃。
后来,韩翃跟随侯希逸入觐京都,多年未归,现在的长安,还有多少当年的影子呢?
他闲来无事,心情低落地游走在长安的街市上,从前繁盛的大都市,如今萧条破败,毫无生机。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韩翃突然感觉一阵窒息,向他袭来。
这时,远处的一辆马车,缓缓而来,经过他的身旁,一缕清风,吹开了车上的帘幔,柳氏那张娇俏的脸庞,顿时映在了韩翃的瞳孔里。
一别经年,恍若隔世。这样的不期而遇,令两人都错愕不已,韩翃张大了嘴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如果,此时的柳氏,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地流落街头,韩翃会心疼,会怜悯,会马上伸出援手。可是,他看到的柳氏,衣着华美,容颜秀丽,看这出门的气派,便知现在拥有她的男人,权势地位都要高于自己。
然而,韩翃还是从柳氏的神情中,察觉出了她的憔悴与失意,原来,现在荣华富贵的生活,并没有使她感到快乐。
韩翃不禁在心中呐喊,我要让她快乐,我能给她快乐,可是,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柳氏做梦也没想到,就这么在长安的街头,看见了日思夜想的韩翃。
不由得心中感慨,造化弄人,情深缘浅,眼泪也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地掉落。
擦身而过的瞬间,柳氏灵机一动,给韩翃丢下了一个装着口脂的小金盒,包着金盒的锦帕上,则写有给他的答赠诗《杨柳枝》:
杨柳枝,芳菲节,所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
这首诗,是柳氏对韩翃的深情告白,字字句句,写满爱与相思。
同时,也道出了柳氏无限的自责与愧疚。她恨自己委身藩将,失去名节;她怨自己年华老去,红颜已失。
柳氏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现在的自己,早已配不上韩翃了。
韩翃呆呆地看着这首诗,百感交集,又一筹莫展。彼时的他,还不是皇帝眼前的红人,霸占柳氏的藩将,也是他得罪不起的。
幸亏,韩翃身边的一位豪情朋友,得知了他与柳氏之间的故事,颇受感动,帮他抢回了柳氏。沙吒利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两方人马最后竟把官司打到了肃宗面前。
肃宗了解事情原委后,下诏断柳氏归韩翃,离散多年的夫妻二人,终于破镜重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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