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烟洋火洋糖,灌酱油灌醋……”这声音一喊,半个村子都听见了。乡亲们知道“老包”又来村里卖东西了,有需要买生活用品的都纷纷把他的小摊儿围成了一圈,七嘴八舌地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老包”是邻村做小生意的,名字是他的外号。他长得黝黑的皮肤,厚嘴唇,加上嗓门粗大,听上去一声正气,有包青天之风范,所以大家叫他“老包”,具体真实姓名我至今不知。按年龄像我爷爷那么大,我们小孩子本应该喊他爷爷,但村里人无论大人小孩都喊他“老包”,他并不介意,听后一直乐呵呵的,像是很享用此名。他腿脚不大好,有一条腿瘸着,不知怎么落下的毛病。但他人高马大,身体微胖,十分有力量。印象中他总是戴着一个满是污垢的围裙,每天用架子车拉着满满的一车货物,能走上好几个村子。
老包为人厚道。小时候,我和弟弟还有几个堂兄弟总会在爷爷家的胡同里玩,你追我赶,玩得很起劲。正在这时,听到老包那醇厚的吆喝声带着尾音传来,瞬间我们便围了上去,一股浓浓的酱油味便散漫了胡同,我们顾不得这些味道,看着那酥脆的麻花,一块块大白兔奶糖,诱的我们直流口水。
这个时候不管我们手里有没有钱,都要指着东西大声地问老包:老包这个麻花怎么卖,老包这个糖怎么卖;即便这个价钱早已熟记于心,还是要问上一遍。然后快速跑向爷爷奶奶家里,把爷爷喊出来说“老包来了”。
爷爷看到老包,客气地打了个招呼,从兜里掏出两毛钱,准备给我们买东西吃。当时一毛钱可以买四块大白兔,两毛钱就是八块。爷爷买了八块糖,但却有五个孙子在身边,平均分配不均,对于这难得的大白兔糖谁也不肯少要一块。爷爷正犯愁,这时候老包似乎看出了心思,又多给了爷爷两块糖,并笑呵呵地说:“给小孩子吃去吧!”爷爷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人家跑一趟做个小生意也不容易,于是就回家翻出来五分钱的硬币塞到老包手里。老包连连摆手说不用了,爷爷还是会把钱放在他的钱盒子里。
我们吃着大白兔,嚼起来黏黏的甜甜的,那是我们小时候吃过的最美的零食了。等着乡亲们买完东西回家,老包并不着急去下一个村子里。他分着自己卖的洋烟给大家,坐在胡同的树墩上和爷爷们聊天,哪个村子又发生什么怪事,哪个村子的老人又没了,哪个村子又出大官了……因为他去的地方较多,知道的也多,大家都津津有味地听着他的见识。我们几个孩子,吃着糖,也安静地听着他讲的故事,虽然有些是听不懂的,但却很佩服他。
有次回家,听到邻村的铁炮声不断,父亲说老包没了,是他下葬的日子。那天,天灰蒙蒙的,对着北面我心里默念:老包,愿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