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来便来吧,地址发给你。我不会给你接机的,这么大的人,能找到路吧?”
马小河落地后打开手机,“叮咚”一声从国际漫游的信号里收到了万洛的短信。
万洛是马小河的小学同学,高中没毕业就跟家人移民了。马小河来加拿大旅行的邀请信就是万洛写的。马小河已经很多年没有跟万洛联系过了,最近唯一一次的联系就是马小河让万洛帮忙写邀请信,奇怪的是,万洛很快就答应了。
万洛是一个奇怪的姑娘。
小时候的万洛总是穿着雪白的裙子,用一条钴蓝色的发带扎起马尾,坐在教室后面靠窗的座位。在朋友中,万洛总是话最少的那个。马小河每次看到她,她都只是嗤嗤的笑着。
马小河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认识万洛的了,只记得万洛突然有一天对马小河说:“马小河,我就要走了,不要忘记我。”
然后万洛就像早晨清凉的微风一样,在日出之后消失得干干净净。
万洛给了马小河地址,看来是不会来接他了。这跟马小河想的有些不太一样,虽然马小河的行李很少,少到只用一个背包就解决了。但马小河最大的问题首先是语言。
马小河走得急急忙忙,明显高估了自己的英语水平。经常在电视里有明星用蹩脚的英文唱歌,马小河也跟着吐槽过,但是现在马小河觉得自己别说蹩脚,根本就是少了一只脚的瘸子。
机场外面的马路上,停着一辆辆圆鼓鼓的黄色出租车。有两个司机摸样的人手里端着大得夸张的棕红色外卖咖啡杯站在车边聊着天。有一个司机看到了背着包走出门,正手足无措的马小河,便挥了挥手,示意他上车。
马小河坐上黄色出租车,先是用一段长达数秒的“呃……”作为开场白才想好怎么用英语描述地址。只可惜马小河一张口还是说得乱系八糟的,司机似乎完全没有理解马小河的意图。马小河挠了挠头,索性把手机直接递给了司机,屏幕上留着万洛给的地址。
司机点了点头,把手机递还给马小河。黄色的出租车缓缓驶出了机场。马小河看着车窗外陌生的城市,他觉得世界完全的不一样了。
加拿大的天空蔚蓝得像一面宝石,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宽广得让马小河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自己数十载的生命是被这样的蓝笼罩着。
城市真正繁华的地方不多,出了市中心就再看不到高楼和霓虹。窄窄的街道两旁都是小小的房子,偶尔还有烟囱吐着白色的圈。枝叶粗壮的树木散落在家家户户的庭院和草坪,有飞鸟停留,还有松鼠跳跃。
马小河觉得这样的城市很好,静谧的就像钴蓝色的河。
马小河到了万洛家,那是一栋两层的青色小木屋,潮湿的黑色屋瓦上还长着青苔。
付了车钱,马小河走到屋前,对了对门牌号码,犹豫了一秒钟,敲了敲白色的门。
“门没锁,进来吧。”屋里很远的地方传出一个声音。马小河推门走了进去。
门后的走廊有些昏暗,干净的木地板一直铺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那里是厨房,马小河看到那人背对着自己,穿着白色的衬衣,系着钴蓝色的围裙,在砧板上一下一下切着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我呢?”
“马小河,我们几岁的时候认识的?四岁?还是五岁?”
“你还是这个样子,就会挖苦我。”
“哦,这样啊。那我还是比有些人要好的,有些人高中毕业后,有了女朋友,就再也不联系我了呢。”
这个绝对是当年的万洛。马小河这样想着。
“挺不错嘛,还能找到这里来。看来这几年变聪明了不少呀。”万洛放下刀,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转过身,笑着对马小河说。
马小河放下包,坐在一张长靠背的椅子上,也笑着看着万洛。
那天晚上,万洛给马小河做了一桌菜,算是欢迎。
“我当年怎么不知道有些人原来还有做饭的天赋呢?”
“那是因为你当年知道的比现在还少。”
马小河笑着摇摇头,说“你一个人住吗?”
万洛停下筷子,看着马小河说:“我那时过来重新读高中,所以现在还在读大学。我的家里人没在这个城市,我就一个人在这租了一间小房子。”
“原来你还在读书啊。学什么呢?”
“电,影。”万洛一字一顿。
“电影?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你是想学成回国秒杀我等战五渣吗?”
“多伦多国际电影节知道不?想当一个普通的电影工作者来这里是最好不过了。”
马小河发觉万洛的语调虽然变得有些奇怪了,但是语气却还是一如当年。
“你呢,你怎么突然辞职跑到我这里来了?”万洛又拿起来筷子,低头不看马小河。
“这个嘛,故事太长,慢慢再跟你说。”
“时间易逝啊朋友,当年走的时候我也以为还有很多时间,还有很多话可以说。”
“是啊,忽然都过了好几年了。”
万洛突然抬起头,说:“明天,我带你去尼亚加拉瀑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