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鸡年春节如约而至,本宝宝也即将在今年迎来自己的本命年。这些年的春节多是从姥姥姥爷家过的,一个唐山郊县的小农村,一条破旧的土道,每次来到县里打车,不指路别人都不知道在哪儿。住在这里的大多数是姥姥姥爷这个年纪的人,这些年有很多因为上了年纪陆陆续续都搬到了儿女那儿,留下的人越来越少。爸妈和姨妈姨夫们都想把两位老人接到县里生活。但终究故土难离,按照老头老太太的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不到爬不动那一天绝不去你们那里”。爸妈他们一行人也拗不过这两位老人,只得作罢。虽然破旧不堪,但我对这一块儿小小的土地,这个小小的土坯房有着难以言说的感情。
我自小是从姥姥姥爷家长大,直到上学才被老爸老妈接到县里。在这条自我记事起不知道整修过多少次的土道上,到处都有我小时候傻了吧唧跑过来跑过去的痕迹。和《乡村爱情》里一样,方圆几公里的人都是相互熟识的,每到放假一回去,街坊邻居都会笑着跟我打招呼,“白眼儿回来啦,你姥姥姥爷总念叨你呢!” 在家乡这里,“‘白眼儿’是外孙女的意思”,虽然同是在农村,孙子孙女和外孙外孙女的确有着难以言说的区别,但是毕竟时代在进步,加上上一辈计划生育以来每家孩子越来越少,外孙女也在村里有了"一席之地"。而我从小跋扈惯了,自然也是家里的“小霸王”,这个地位直到现在,我快24岁了,依然没什么改变,估计以后也不会有。
前两年还在念书的时候,每年寒暑假都会去姥姥姥爷那儿长住一阵子。喜欢夏天的时候躺在大炕上躲着阳光找个阴凉的地方睡午觉,风从小院子里吹进来,带着独有的夏天的气息,听着老式窗户的风钩与羊眼碰撞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我总能安然入梦。一觉醒来,姥姥姥爷往往坐在外屋一边择着菜,一边聊着家常,聊不对付了还会拌两句嘴嘴。这个时候睡觉前一直躲避的烈日已经照到了我身上,我擦擦嘴角的哈喇子,睡眼惺忪的起来去外屋坐着,目光呆滞的看着老两口儿择菜。老头儿老太太知道我从小就爱睡觉,每次一醒来,老两口儿都笑话我睡醒了之后跟傻姑娘似的。
也喜欢冬天的时候躺在烧的热热的炕头上,依然是睡觉。姥姥姥爷在村里人缘好,总有人来串门。在学校里有一点儿动静就心情烦躁睡不着觉的我,躺在大炕里头,盖上姥爷的破棉袄,听着这些老头儿老太太说着家长里短,“国家大事”,竟然能不知不觉进入梦乡。一觉醒来,老头儿老太太们都在宠溺的看着我笑,“这小孩儿,我们唠嗑吵着你没?”无论我多大,在这些长辈眼睛里,我永远都是个孩子。
春节快来的时候,这个小小的村庄更热闹了。老人们礼节重,从腊月开始就着手准备过年用的东西。蒸馒头是姥姥姥爷的拿手绝活,每年家里人都会从姥姥这儿背走数量不等的馒头,犹以我老妈最甚。馒头是用农村传统的大铁锅,用柴火烧火蒸出来的,一个大馒头就够我们年轻女孩儿吃一天了。老头老太太每年都要蒸半袋面的馒头,整个正月都有馒头的香气。小年儿过后,老两口的“行程”就更紧了,哪天炖猪肉,哪天炖鸡肉,哪天炖牛肉都做了周详的计划安排,赶在大年三十之前是一定要做好的。
到过年的那两天,在外边工作的儿女们都会回到家中,陪老人过春节。姥姥家里每年也是异常的热闹,今年老姨一家人,我家和舅舅都在家里过年,老早就开始对新年充满了期待。
今年因为工作原因,腊月二十九才从单位回来,一回来就直奔姥姥家里。我坐在炕头上,以工作太累为由,守在姥姥旁边,美滋滋的看着大人们忙活。倒不是喜欢偷懒,就是喜欢这种难得的被当成孩子的感觉,自工作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像家里人一样觉得你做错什么都可以被原谅,一个成年人,做错的一切事情都要由自己承担。但是在这儿,在这个简陋的房子里,在家里人身边,我就是和十年前二十年前无异的孩子,并且还多了点儿主见,不听从大人的指挥,这就是一个尚未老去的单身女青年的独特权利。
刚到姥姥家,就看见桌子已经在里屋摆好了,春联摆的满炕都是,我老妈一边沾沾自喜的向我展示让老妹从网上买的春联是多么多么便宜,一边往春联上刷浆糊,姥姥在一旁看看这幅,看看那幅,当然了,老太太是不识字的,就是看看花纹好不好看。
俗话说,二十九,贴道友。老头老太太每年二十九贴春联的习俗是这么多年都坚守的。我们这些小辈们必须是举双手配合。近两年,因为墙皮已经开始下脱,墙面上又贴起了年画。我一边吐槽老妈的眼光,买的年画简直俗不可耐,一边又不得不帮忙把年画用图钉按到水泥墙上。
贴完春联年画吃了点儿东西后,姥爷赶紧拿出了前两天二姨送过来的大红萝卜。舅妈是一个特别手巧的人,做饭做衣服样样能行。把萝卜攃成丝儿,跟面和在一起,就能炸出香香脆脆的萝卜丸子。
小姨在旁边帮舅妈炸,我就在一边拿一只碗等着吃,并且还要非常给力的附带评价,“这一锅太软了,多炸会儿”,“这一锅都糊了,快捞上来。”舅妈向来宠我们这些孩子,根据我的要求不断变换丸子的大小形状,我小姨不停的给我白眼,“不干活,就知道吃。”我一边装作听不见,一边又捡了几个丸子端到了里屋边看电视边吃。
第二天清晨,一早就被姥爷和舅舅吵醒了,俩人要赶着去附近一个宽敞的空地烧一些纸,这就是这里比较传统的习俗,“请祖宗回家过年”。并且在房间里摆上先人的照片,并摆上供品,让已已逝的先人们也能过年。
一大清早,一大家人围坐在一起,就连早饭都是绝不能糊弄的。
饭后说起正月不能理发的习俗,所以要在年前把头发理好,姥爷的头发有一段时间没理了,老哥从车里拿出了给侄子理发的工具箱,全家人开始围坐在姥爷旁边,因为觉得新鲜,并且电动理发器安全方便,我们几乎每人都剃了几下,老头儿坐在椅子上一脸的无奈,任我们在花白的头发上“为非作歹”。
白天闹哄哄过去之后,包饺子这件大年三十最大的工程就开始了,一家人忙着和面和馅擀皮包饺子,简直不能更忙活,我和老妹优哉游哉的包着虾仁,准备自己开小灶。
晚上一边看春晚,我和老妹开始不间断的去外边放烟花,这一习惯已保持十几年了, 穿着一个破棉袄,在凛冽的寒风中放着一朵又一朵烟花,恰逢赶上邻居放烟花,让我俩一饱眼福。两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对着天空又喊又叫,幸亏别人听不到。
大年三十就这样一挥即逝,新的一年伴随着电视机里传来的倒数一同到来。年年岁岁年年,时间总是过的飞快。没有人能抵住岁月的刻刀。二十多年,我看到母亲青丝变白发,看到外公外婆从健步如飞到步履蹒跚,看到这条门口的小路翻新了一次又一次。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但情感会延续,爱也会延续。现在人们经常说过年不如以前有年味儿了,年轻人都去过什么圣诞节之类洋人的节日了。在我看来不然,即使是年轻人,我们仍有属于自己的岁月情怀,我们记得小时候吃过糖果的味道,燃放过的烟花爆竹所弥漫的烟火的气息,乡下煮饭时飘出来炊烟的味道,烧青草的味道。这些气味和场景会一直绵延在我们的生命里,经久不息。即使时过境迁,岁月荏苒,我会一直记得春节这份情怀,这个融入我们血肉中的节日。
2017年,希望大家越来越好,幸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