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我丢了样东西,但我不知道它是什么。隐约觉得这东西该是很重要的,毕竟,它伴了我十数载。
发现时,我紧了紧衣领,低头搜寻了一下:“恩,不是影子。”略微有些放心,但又更加疑惑,伴了我这么多年,除了这个兄弟以外,还能有什么?随后又在身上摸了摸,各部件都还在,鼻子、眼睛、嘴巴、耳朵,不一而足。也未见有脱毛脱发的迹象——身体还是健康的。这是我最后得出的结论,除此之外,还是无法知道我究竟丢了什么。
“什么?你丢了东西,还很贵重?”舍友左手托着键盘,右手握着鼠标,目光盯着屏幕没有丝毫动摇,只不过声音却毫不掩饰惊讶。
“是的,带了好久的东西,一下子就没了。”对于舍友的样子,我已经习惯了。
“既然带了好久,丢了也没什么可惜的,保持好心情才重要,愁眉苦脸的算个什么样子。”
“话虽如此,但还是觉得找一下比较好。”
“那你去外面看看吧。”
之后,我就去了图书馆,快期末,本想要看看书,但因为这件事似乎连文字在我眼中也逐渐变得陌生,更别说那些附在书页上那些复杂的公式了。
我正想收拾一下回去,邻座的女孩突然找我借了支笔。她对我的状态感到很奇怪。
“你不像是来复习的呢。”
“大概是因为丢了东西吧。”
“噢,这倒难怪了,我可以理解,以前我丢了东西也会着急的。丢了什么,在图书馆吗?说说看,保不准我见过。”
“其实,我也不知道。要是知道,说不准就找回来了。”
“哈,你这个人真是奇怪,自己丢了什么东西也不记得了。”女孩笑了起来。
我本想纠正女孩确实是“不知道”,而不是“不记得”但不知道为什么没说,反倒是女孩跟我交换了联系方式,聊了一段时间,竟然就开始交往了。
从那之后,一直到上元夜——学校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把开学时间定在了上元夜的前几日。
那天,舍友一齐聚集。有人向我提议:
“你不是喜欢古诗嘛,有没有写元夕的,念来听听啊。”
“不就是元夕嘛,听好了。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这首诗确实很有气势。”
“对啊,我大一背过的。”大一?可是现在已经快大三了。
突然间,我有些惋惜,已经很久没有去读过诗,或者好好地看本书。
在一次聊天,我把这个事告诉了女孩,她感到有些好笑,就像当初听到我忘记丢了什么东西一样:
“拜托,你是在上大学,而不是什么中学小学的,以前那种增加课外阅读量不都是老师骗孩子的把戏嘛,哪怕成了大学生,也不过是考试合格了就行的吧?”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但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直到在四级考试的前半个月,看到舍友抱着一本单词书,一边挠头一边念叨。
“还有半个月,看单词时间不够吧?不如做做题,总不会比高考难的。”我并非有其他意思,只是一个善意的提醒。
“话是没错,只是有一年半没有看过英语了,就算以前是七窍通了六窍,可到现在也还是一窍不通啊。”
我为他感到遗憾,明明掌握了那么多知识,却从脑海中流走了。
后来,我们还是磕磕绊绊的的把四级的大山过了,迎来了大三,隐约的,似乎感觉到我丢了什么,只不过我依旧没有找到它。
再后来,女孩要毕业了,我们也分手了,也许不单单是因为这个原因,但其余也微不足道。
临走前一天,女孩跑来问我当初丢了的东西有没有找到。
“恩,还没有,不过我大概已经明白了。”
“是什么?”
“说不出。就像是把魂丢了。”
“比如?”
“比如上帝把你像天使一样带到我身边,然后又让你离开。”
“你这个人还是那么奇怪,天使可没有决定要离开你。”女孩有些恼。
“可天使的光芒太耀眼,掩盖了我的世界。”我对她笑着,“大学明明只是个驿站,但所有人都把它当成了堡垒,我也是这样。”
“你的意思呢?这里并不安全?”
“这里还是安全的,但是过了驿站,前面的路可不太平。”
“像是景阳冈?”
“呵,这可离那好远呢。”
“唔,但说不准明天我就会碰上一只吊睛白额虎。祝我平安可好?”女孩冲我眨了眨眼睛。
“嗯,祝你平安。”
“谢谢!”……
我冲前方挥了挥手。
夕阳渐落,看着女孩和余晖交融的背影,不知怎的,我突然想到“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夕又有诗可以吟了……”
一个冬天的某日,我确信还是在大学,竟然在从来只是当摆设的闹钟铃声下起床了,时间是七点半。
在洗手台上用冷水泼面,微微颤抖的左手按在镜子上,右手握拳轻轻锤在胸口,和镜子里的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嗯,我把你找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