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后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钱!我一定要出人头地!我要让家人和老婆过上好的生活!我要继承父业,成为家里的顶梁柱!我不要成为一个平庸的平凡的人!”醉醺醺的阿凡达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怎么也想不到,平时大大咧咧的他会说出如此一番话,环境所迫,逼得大家不得不成长。
盛夏的夜晚下起了暴雨,炎热的暑气一消而散,原本繁华的街头,仅剩淅淅沥沥的雨声。醉得不行的阿凡达走在我左边,我把他的右手架在我的右肩上,右手还撑着大伞。我们狼狈地走着,鞋已经湿透了,衣服也如此。回想起刚刚的毕业聚餐,他被一群人猛灌,还不懂得拒绝,一杯又一杯,满脸通红地倒下了。“杯酒释兵权”我听得多了,“杯酒泯恩仇”确实没有听过。有的人不断地做了一些令人发指的事情,最后却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俯视,给你道歉说声对不起,如果不原谅的话便是你心胸狭窄、不懂得做人;原谅的话却又过不了自己良心的那一关。笑哈哈的若无其事,仿佛成了世界的主人。
毕业了,也就算了罢。
可我又回想起以前的生活。
“课间操即将开始,请尚未到达操场的同学们迅速赶到。”
“第三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舞动青春,现在开始。”
……
“你好笨哟,体转运动又做错了!”
“你蠢而已,关我屁事。”
说完,又勾肩搭背地走回课室。
我和阿凡达是各自班级的领操员,站在塑胶跑道靠内侧的第一条白漆横线上,面对主席台。这种特殊的待遇,是高三年级莫大的“荣誉”。说白了便是高三年级的同学做操时懒洋洋的,根本动不起来,需要各位领导的监督。可是高强度的学习与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力,每天都在有损我们的健康,我们不想上下爬五楼,从课室前往厕所的距离,对我们来说已经达到锻炼的目的。
太阳很晒,我在一片昏昏的睡意中,仅凭肌肉记忆带操。半睡半醒得时候,是最容易做错动作的,我跟阿凡达经常犯这毛病,格格不入的滑稽动作,让人捧腹大笑。蓝天白云之下,我们都被困在四周装满围栏的操场做操,看着囚笼外的行人,不禁渴望得到自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呢?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真正能囚禁你的,只有你的思想与态度。
我跟他一起做过许多有意义或无意义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他曾经有迷倒众人的六块腹肌,只不过后来跟着大伙吃吃喝喝,成功地修炼成一大块肚腩而已。强壮地四肢和浓密的体毛,散发着令人羡慕地雄性荷尔蒙。乱糟糟的发型到最后清爽的寸头,雪白的回力牌帆布鞋穿在他脚下增分不少。
高中刚开学的时候,他每天骑将近两个小时的自行车上学,要知道一天仅有二十四小时,他花在路途地时间便占去六分之一。体力的不支与长时间的路程消耗,他心一横,便有与同学合租的念头。在长时间的合租期满后,他搬到了城中村的单人套间。
搬家那天他打电话给我,叫我帮他搬运行李。新家很小,但好歹称之为家。除了热水器外,房间里没有一点儿值钱的东西。铺设床铺,整理各种杂物,把运动鞋一一摆好。在连张椅子都没有的房间里,我们只好坐在床边聊天。对时事的争论、对社交软件前景的预测、对校内大小事的看法等。那天,他请我吃了碗正宗的潮汕粿条,我只记得牛肉丸非常好吃,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在垃圾处理站旁吃过一顿晚餐。老板知道是老乡后,分外热情,两碗粿条都下足了料,吃得大汗淋漓。夏天,短袖T恤湿透,发酸的汗渍与发自心底的涌动。
我家楼下有个十字路口,每天早上我总能远远地看见他,便放缓脚步等他。寒来暑往,同样的路走了好多遍,用脚丈量了所走的每一寸土地。到学校的必经之路是一个坡度至少超多三十度的大斜坡,走到坡顶的时候,总能遇到一帮同学,嘻嘻哈哈地讲着荤段子。那里,离我如此的近;又离我如此的远。
同学们有什么事情都喜欢找他帮忙,一句亲切的:“阿凡达!”,他便随叫随到。可善良和热心肠,对于某些人来说,恰恰成了他们利用的工具。我见过他苦不堪言的窘况,但更多的是爽朗的笑容和睿智的沉思。他会直接指出我们的不足,尽管有时候说的话会很难听,但沉下心来细细琢磨,又会有新的体会。有时候,好朋友就是这样的吧?
“林子皓,我在你家楼下,出来吃碗牛腩面。”
2015年12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