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2日至6月3日,我在市教科所领导的安排下,参加了在中国海洋大学举办的“中美儿童文学高端论坛”,感到受益匪浅。与会中外学者的儿童观及他们对儿童文学创作、发展的诸多见解,为我们开启了一扇通往儿童精神世界的窗户,并将我们带入儿童文学创作的美学殿堂。
本次论坛由中国海洋大学朱自强教授主持,共分为“儿童文学历史回顾”、“儿童文学与国家”、“儿童文学与历史变迁”、“价值观与身份”、“儿童读者与成人作家”五个主题单元,每个单元分别由四位中外学者进行阐释。因为有同声传译的帮助,论坛的交流非常顺畅。随着专家学者的讲述,我的思绪也在历史与现实中往来穿梭,在两种不同的文化中感受着儿童文学的独特魅力。
一、关于儿童观与儿童文学观的思考
对儿童文学来说,儿童观是儿童文学的原点。有什么样的儿童观,就有什么样的儿童文学,中外皆是如此。
中国文学传统深厚,但儿童文学却是年轻的文学。中国早期的具备潜质的儿童观出现于“宋明理学”。明代学者李贽著有《童心说》,从中可以发现中国古代的儿童观,它与东西方历史上各种儿童观遥相呼应,对纯洁童心表现出顶礼膜拜的倾慕与颂赞。直到二十世纪初叶,中国人对儿童文学、儿童读物的重视才发生了根本的变革和转型。鲁迅于1919年写的《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堪称是中国人儿童观转变的宣言书,他接受了西方教育思想中的“儿童本位论”,发出了建立新儿童观的呼吁:“一切设施,都应该以孩子为本位”。他在文中发出的关于“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的担当,关于“养成他们有耐劳作的体力,纯洁高尚的道德,广博自由能容纳新潮流的精神”的期待,关于“父母对于子女,应该健全的产生,尽力的教育,完全的解放”的呼唤,至今仍震撼着我们的灵魂。
美国学者对儿童观的解读,更多的是借助于具体的儿童文学作品。美国作家常常将儿童文学置于民族发展的历史背景中,让儿童文学拥有和成人文学同样的书写生命个体经验、记录时代历史的深度、高度和力度。如米雪儿·马丁教授在她的《如我般黝黑、美丽而伤痕累累——论非裔美国人诗人兰斯顿·休斯绘本》中提到了托尼·梅迪纳的《献给兰斯顿的爱》,其中有这样的一段描述:“他的这些艺术内涵丰富的作品通过拥抱黑色之美,整合非洲裔历史,记录黑人生活的方方面面,来集中表现黑人的民族自豪感。他们关注黑人的不同视觉形象,颂扬非裔美国人文化,揭示黑人语言和故事对黑人族群的重要性,从而强调黑人之美。最后,这些绘本通过直接描写种族主义、种族歧视和排斥,战线贫困和家庭确实对儿童所造成的危害,揭示孤独和唯我主义在儿童身上——甚至像兰斯顿·休斯这样长大成为诗人或梦想守护者的儿童身上的影响,来强调黑人生活‘伤痕’的一面。”透过这段文字,我们可以穿越时空的屏障,在唯美的画面与深刻的哲思中,感受来自民族与时代的脉搏的跳动。
这种表现方式也让我想到了一部熟悉的电影——《音乐之声》。在这部电影中,我们能够欣赏到的,不仅仅是如《孤独的牧羊人》、《雪绒花》、《哆来咪》等许多旋律优美的音乐,更能透过电影中人物的一言一行,读懂他们内心对自由的渴望。当一个家庭的故事被置于二战这样的时代背景中,置于纳粹占领奥地利这样的大环境中,这个家庭的故事就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它承载的已不再是家庭变故本身,而是一个时代的风貌和缩影。
二、关于儿童文学创作高度的思考
很久以来,在成人与儿童的对话中,我们习惯于提到一个词——蹲下来。我们常常以为,蹲下来,与儿童就处于平等的地位了;蹲下来,就是对儿童的尊重了。可是,真正的平等与尊重,又怎能是改换一种形式所能实现的呢?著名作家梅子涵教授结合自己几十年的儿童文学创作经验,提出“儿童文学的写作是有人生高度的写作。”他认为,“为儿童写作不是蹲下的。要写得让他们能理解,喜欢,这不是蹲下,而恰好是站立高处的发现和艺术才华。‘蹲下’的提法很容易导致文学精神的矮化和语言语气的呀呀作态,导致叙事的简陋。”为此,他发出了这样的追问:“一个为儿童的阅读写作的人,一个以‘童话’为自己的生活栽种,也为这个世界栽种的人,他可以同意自己是站立在低处的吗?”的确,如梅教授自己所说,“任何的文学写作,都是一个人站在他的真实高度里写作,也恰好是他的真实高度,才决定了他能够看见童年看不见的真相,看见情感,看清楚自己所得到过的爱。”
许是冥冥中的契合,当代作家曹文轩教授也发现了当前儿童文学创作中存在的这一问题。他认为,“儿童确实有儿童的天性——即所谓的儿童性。这是我们的经验告诉我们的。但经验也告诉我们:可培养、可塑造,也是儿童的天性之一。无需怀疑,应该有一种叫‘儿童文学’的文学,但这种叫‘儿童文学’的文学应该是一种培养他们高雅趣味、高贵品质,使他们更像人的品质,使他们更像人的文学,而不是一味顺从他们天性的文学。”我曾多次读过曹文轩教授的作品,如《草房子》、《青铜葵花》、《山羊不吃天堂草》等,感到文字中传递的纯美与空灵,既是生命本身的歌唱,同时也折射着最素朴的人性的光辉。他的创作是以站立的姿势的,带给人的启示也是厚重而深远的。他用深刻的哲思与唯美的表达,给了我们一个仰视儿童文学的理由。
不由得联想起了曾经参加过的一次琴岛诗意语文集中研讨活动。这是我在聆听了国家级普通话测试员刘婴连老师的讲座后写下的一段感悟:曾经以为,要指导好学生的朗读,就需要像孩子一样夸张地去读,好像这样做才能缩短文本、学生与我们之间的距离。其实错了。真正的朗读,不需要把自己变成别人。只要读懂文本要表现的感情,自己最真实的声音一样具有打动人心的力量!这个观点让我一下子释然了,像是打开了一个结,自己的朗读终于走进了一个新的境界。朗读是语文学习中极其重要的一环,是学生对文本情感体验的外显,也是走向诗意语文的一条重要的路径。倘若我们能够让琅琅的读书声成为语文课堂的常态,相信诗意也就不远了。原来,诗意无须刻意模仿,她就在每日琅琅的读书声中。
如果,能够用真实的高度写作,用真诚的态度生活,那么带给作者与读者彼此的,也应该是最触动心灵的感动吧?
三、关于儿童文学与儿童教育的思考
蒙台梭利曾说,“儿童本身是一颗包蕴了未来一切可能的种子。儿童文学是孩子们的恩物,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像适宜的阳光、雨露与肥料,不违天时,借助地力,激发孩子天性中种子的生长,它们能起到保护儿童天生的好奇心、想象力,让儿童成长得更健康、更符合天性的作用。”追溯一下儿童文学的发展历史就会发现,儿童文学的产生与发展,始终与儿童教育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汤素兰教授指出,“二三十年代郑振铎、茅盾提出的儿童文学要帮助儿童认识社会、认识人生;六七十年代鲁兵、贺宜提出的儿童文学是教育儿童的文学;八九十年代以曹文轩为代表的一批年轻作家和理论家认为儿童文学关系到未来民族性格的塑造,进入新世纪又提出儿童文学的根本尺度在于打下下一代良好的人性基础,凝聚起向上向善向美的力量。”可见,儿童文学是培植儿童向上生长的沃土,在带给孩子们文学与智慧的启蒙同时,也可以将梦想的种子植入孩子心中。
但是,儿童文学之于儿童成长纵然有如许的益处,却在很大程度上没有被很好的运用,很多优秀的中外儿童文学作品没有能够上到孩子们的书桌上。盘点一下学生读过的书,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实在是屈指可数,大量的优秀学习资源就这样错过了孩子的童年。当有人在无奈中发出“误尽苍生是语文”的呐喊时,作为教育者我们不能不去反思。怎样才能从习题、考试、分数的重重迷障中突围,还孩子一个健康轻松的成长环境,值得我们沉下心来去研究。古语说,“近水知鱼性,近山闻鸟音”,让儿童在广袤丰美的文学天地中自由驰骋,才能用语言文字开启孩子心中那扇通向真善美的大门。
还记得林志芳老师讲座中提及的那段美丽的文字——“语文是那巍巍昆仑,是那草叶上久久不肯滴落的露珠,是古城旧都中国色天香的牡丹;语文是那无声的冷月,是那静谧的荷塘,是那青天里的一行白鹭,是那沉舟侧畔的万点白帆……”祖国的语言文字之美,要靠什么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祖国博大精深的文化,又要靠什么去发扬光大?答案也许不是唯一的,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可以倚重教育的力量,可以在一篇篇的美文中、一个个的故事里帮助孩子编制起对未来的梦想。
史美尔斯曾说,“书籍具有不朽的能力,它是人类活动的最长久的果实。”为了藏在儿童心中的那粒种子能够发芽生长,就让我们一起做一个勤劳的农人——耕耘、浇灌、坚守、期盼……
(写于2012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