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电话给隋珠,她一听元丰有事,暂时把自己的烦恼搁下匆匆赶来蓝翼。
“怎么回事?”元丰一动不动坐着神情恍惚,见她进来都没有反应,情急之下她拽住我问。
我真的恼火至极,一下甩开了她的手:“这不就是你们兄妹要的结果?你们早就知道邝希岳的孩子是谁的,都瞒着元丰,任凭他去误会去猜测,现在干嘛又告诉他。”
隋珠愣住。
邝元丰这段时间本来就有些神不守舍,对于隋珠发生的事情估计也没关注。
隋云把他叫了过来让他多陪陪隋珠,但是邝元丰却很冷淡,隋云问:“你还在疑惑邝董为什么一直调查王少川吗?”
元丰很震惊,他没想到隋云对东华甚至整个邝家了如指掌。
但是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下面的对话:“邝董早就知道你姐姐那个儿子是王少川的,所以才一直调查甚至不惜以卵击石去对抗普石。”
元丰惊问:“怎么会?”
我能想象隋云语无波澜却能让人万劫不复的场景:“因为他知道是王少川嗑药神智不清的情况下迷奸了你姐,而你姐受不了打击几次割腕,邝董找哈佛大学的Carl 教授干预治疗,不知道怎么让她相信了那个孩子是叶家老三的。”
我听闻既惊且怒,更何况元丰,隋珠也张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看着机械陈述的元丰不知如何是好。
王少川固然十恶不赦,但是隋云此举无疑雪上加霜,看着失魂落魄的元丰,我突然担心起来,万一邝希岳被干扰,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后果真不敢想象。
“隋珠你带回元丰,千万别在希岳面前有所流露。”隋珠虽然任性,但此刻也知道轻重,她点点头拉了邝元丰,而元丰像提线木偶一样空洞茫然的顺从,让她心疼。
我给叶楷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恐怕去不了了,鱼虾生鲜好好招待小罗和小瑞。
收拾心情,站起来准备走,闪过一个熟悉的背影让我愣了一下神,直到出了蓝翼也没想起是谁。
庄慕鸿没想到我能来,很兴奋,一边招呼我一边和秦悦说:“我刚还遗憾去欧洲前咱们不能在一起吃顿饭了。”
秦悦懒洋洋提不起精神,难得没有挑衅,我沉着脸坐下问他:“隋云呢?”
“这儿呢。”看经理毕恭毕敬打开门,隋云进来,一脸和煦,他在我身旁坐下,看着我说:“是谁惹你生气了?”
我把脸扭开一言不发,秦悦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
隋云吩咐经理:“按着刚才我交代的菜式上,庄先生口味清淡知道吧。”
经理点头出去,他才跟庄慕鸿说:“你和秦总先吃着,我和小六出城吃。”他说着拉起我的手:“我说过吧,吃饭的时候别生气,这样会噎着。”
我站起来冲庄慕鸿说:“你回来我再替你接风吧。”
庄慕鸿和秦悦能单独相处,自然不反对,秦悦则把脸扭向一边,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也能猜出肯定臭着一张脸。
龙易轻车熟路,看来很熟悉这段路,很快我们就到了二叔的那个小店。隋云冲龙易点点头,龙易先进去了。
我和他站在空旷的沙地上,听着远处断断续续的风声。
“我刚才见到邝元丰了。”我说完这句看住他,他深深吸了口清冽的空气才回应:“然后呢?”
我气急:“你早就知道邝希岳的事情,但是却隐瞒不说,好啊,那就一直瞒下去啊,为什么现在又告诉他?”
他看着我先是蹙眉又突然扬起嘴角:“你是气我没告诉他还是告诉他?”
我愣了一下:“这重要吗?你之前之所以不说应该是觉得别人的家事,自己没道理去掺和,现在为什么又那么热心肠去告诉他?”
“你知道在西苑那次,你房间号是谁告诉王少川的吗?”他收起了笑容。
我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愣呵呵看着他:“不是秦悦吗?”
“并不是。我问过庄慕鸿,他收到你的房间号时秦悦并不在身边,再说,秦悦就是有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在这件事上乱来。”他目光森然看着远处的江面,“是邝东华。他背水一战,想让叶、王两家反目成仇。”
我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他没料到邝元丰当天到了西苑,更没料到邝元丰对他调查王少川已经起了疑心。”他收回目光看着我,“邝元丰凭直觉怕王少川对你不利,所以他暗中给前台报修电路换了你的房间。”
原来如此。
他看我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么多信息量:“我是觉得邝元丰本性还好,不想再看他在这件事上徒劳无功。”
所以他告诉了元丰。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风越来越大,吹起他的衣角,显得夸张又凌厉。
“王少川第一次在临江阁露面的那天。”他见我再不开口,“我那时不想告诉他,是存了私心,假如他知道了真相,会痛恨自己,会不顾一切去追回你。”
他淡定从容,对人对事的把控已经炉火纯青,面对盛怒之下的我,眼里极力想要稳住的不安却彻底出卖了他。
“不可能的事。”我情不自禁有些懊悔刚才的冲动,遂放缓了声音,“比较起来,我更喜欢一见钟情。”他身形一震,眼中霎时宛若春花盛开。
龙易出来站在门口紧张地看过来,我说声好冷,撇开他跑进去。
我事后让叶楷查当天打电话报修电路的人是谁,叶楷说是一个男人在山庄打电话叫修的。
那个时间段隋云、庄慕鸿也都在山庄,令我一直耿耿于怀,我怕是隋云。
如王城所言,他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要设计王少川,那个诱饵毫无悬念便是我,我以为是他为了不让我落入危险才调换了房间,可结果却让我意外,那个让我摆脱危险的人竟然是元丰。
我这时心事重重又坐到了二叔面前,他仍旧是淡淡一笑,然后继续低头摆弄着食材。
“喝杯热茶暖暖。”龙易和隋云几乎同时递过一杯热腾腾的茶,我在龙易就要收回去的时候抢过来放在桌上。
“与其说生气,不如是担心,邝希岳我见过,真怕她知道后接受不了。”
“她并不是不知道真相,只是一直选择逃避罢了。”他轻描淡写,端着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放下,恢复了矜贵。
“就像隋珠一样,她也是别人家最珍贵的姐姐,还有叶格格,虚荣一些,平时我也并不是很喜欢她,但她也是父母和奶奶的珍宝。她如今怀了王少川的骨肉,不知道王家会怎么对她。”
我像是自说自话,因为不落实隋云能不能听进去。
“你不会以为王家会欢天喜地接纳她吧?”吧台后几只砂锅咕咕冒着热气,把他的面孔遮住,但是我知道他眼里必定有不屑。
“王城已经回了京都,下周六王少川会带着格格正式向家里长辈介绍格格的。”这句话说出来更像是安慰自己。
我连着喝了几杯茶,他不说话只是低头拿了那把壶一直给我续着,我见他的手并不离开提梁,而是用修长的手指轻叩着,灶台边翻腾的烟火气氤氲着温暖的气息,渐渐抚平我的焦躁。
我伸手拦住他:“别倒了。”他另一只手覆在我的手上,那种干爽有力度的温暖细细密密的传过来让我心安定,借着刚才那几杯热热的茶,现在完全驱散了刚刚的寒意。
唉......一直这样炉边灶台平静安详好不好呢,不自觉轻叹一声。
“为什么叹气?”他低声一句问让我回过神来。
“你的手还真是暖呢。”我迎着他幽深的目光软软一笑,他蓦然凝神如同水光潋滟,没防住他突然抓紧了我的手。
“那我牵着一辈子。”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说了,我有些吃不消,拂开他的手转身看着二叔问:“您上次做得那条鱼真是好吃,哪天我带我两位朋友来吃吧。”
二叔这才抬头看着我们一笑:“欢迎。”
“是那两位意大利的朋友吧。”我知道什么事也瞒不过他,所以只是点点头,不愿多说。
“老罗伊为人很谨慎,从不轻易出手,而他家那位公子一直不肯插手家族的事情,这次居然肯来。”他凝视着我,低声说。
看吧,他永远收放自如。
我吐一口气,想把心中那团郁结之气吐出去。他在机场即便看到我脖子上挂的那个印章也没有过问,现在轮到我失去了向他做出丝毫回应的兴趣。
有些事一旦过去便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有些话一旦错过,便再没有说出口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