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白大褂哥的交代下木周交了钱,照了X光,打了石膏正坐在走廊上吊水。早上八点起的床担心需要验血什么的没敢吃早餐,这会儿早就饿了,听着肚子咕噜直响,觉得整个人又困又饿,好像还有点烧了。
有句话说第十级的孤独是自己一个人去做手术,木周觉得自己也差不多了,想想从早上到现在一个电话都没有,拖着条残腿从学校站到医院,虽然一路都遇见些乐子,可一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还是觉着心里挺难受。
我们秋心在就好了,秋心,我好像发烧了。
秋心,我饿。
秋心,我想你哟。
白大褂哥路过的时候,木周正躺在长椅上,他坐到她身边开口,“没睡着吧。”
“没。”木周摇摇头。
“你这钱只交了一部分,别这么一副没头没脑的样儿,想想接下来那笔钱吧你立马就能醒。”木周觉着就算眼前这人是个大帅哥,也抵不住她嗓子眼那句,“滚!”但她今天不知为什么忍住了,嘟囔了句,“白大褂哥,我饿。”她眼神疲惫地看着他,又使劲晃了晃脑袋,整个人睡得更沉了。
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两点了,今天一天的课都得报销了,白大褂哥不知从哪里给她找到了一只拐杖,“记得回来还拐杖。”
“哦。”木周这时候已经全蔫了。
回到寝室还是一人没有,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想了想给辅导员打了个电话。
木周的个性绝对属于那种温吞吞的,就像当年高考,她也是在寝室睡到最后20分钟洗脸刷牙,穿着双拖鞋就往考场走,偌大的校园就她一人在道上,监考阿姨在背后嚷嚷,你个瓜娃高考还不早点去,跑起来啊你!木周装着跑跑几步又觉得自己没那几分钟也可以答完试卷,跑完一身汗不舒服。可能哪天遇上地震什么的,还会先喊一句,妈呀,老子第一次看见地震呢,才撒腿跑。
“老师,我脚摔了今天没法上课,能跟您领几张假条吗?”她咽了咽口水,紧张了,她成绩不好辅导员不喜欢她,但是她是院里篮球队的得力干将,不说假话,木周进入院队之后,院里的女篮终于可以出现在排名榜上了,只有到运动会的时候辅导员才会拿正眼瞟她几眼,也难得看到她对自个儿笑,木周觉得自己现在完全可以想像辅导员在电话那端的表情。
“下午5点前过来拿吧。”一阵凉意,木周倒吸了一口气,又拨给了西槿,想到第四声的时候对方接了,“你得给我点钱吧。”木周开口。
“我就知道你留着这一手呢,所以我们当时就没敢救你。”对方的话里透着股高高在上的劲儿,木周觉得不能这么跟她扯,“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你来找我,扒了我,我也不可能给你一分钱。”西槿背靠着图书馆的落地窗扬起下巴,整个人沐浴在金黄色的阳光里,特别美艳。
“在哪儿?”木周不疾不徐又问了句,强硬了些。
“图书馆,爱来就来。”对方撂了电话。
木周知道西槿一向去二楼阅览室蹭网,到达阅览室门口的时候,她又打了个电话,“我到了,你出来。”
西槿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长裙,她将耳边的长发往后拢了拢,嗯,很美,木周承认,木周一向喜欢她的,喜欢她那么好看,只是动动手指头都那么好看,只是张无忌他妈早就说了,越美丽的女人越危险。
“昨天是我救的你,你知道吧?”
西槿170,比她高出半头,此刻只是抱着手臂微微笑着看她,木周觉得自己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丑。
“我骨折了,花了不少钱,还得花一笔钱,你应该对剩下的钱负责。”木周努力用左脚撑着,半个身子都靠着拐杖,可惜她还没用熟练。
“有一类人,讨好了主子,就想讨赏,有一类人,死不足惜,还想用自己残败的身体敲诈一笔钱,你觉得你自己是哪一类人?”西槿说话的时候声音不会有太大起伏,就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让木周觉着自己特卑微。
“老子才不是。”木周觉得自己就算把姥姥家的脏话都借过来也没对方那气场。
“你知道吗,我特别理解药家鑫,我要是看见自己面前死了一个只会伸手要钱的乡下人,我肯定也会把她捅死了再自首,因为你不知道像这种臭不要脸的穷人会无耻地要你多少钱,也不会知道她到底有多少一样要钱不要命的穷亲戚。”西槿说这些话的时候,两只眼睛上的长睫毛还是扑闪着,特别好看,木周觉得以后谁跟她吵架,吵着急了只要看看她的脸,多大的火气都能消了。
又来了又来了,又有人跟她扯阶级划分。
木周当时真的想救她来着,那辆路虎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怎么,开着灯直直地冲着西槿就撞过来了,她刚好打完球从球场里出来,那车头当时离西槿连一米都不到,她当时伸开胳膊将车前的西槿撞开自己却狠狠地撞到了车头,又从车盖上滑下来,然后自己一个人倒在地上昏迷了快一个小时。球场10点50关门,那时候根本没人经过,谁也没救她。
“我只是想救你来着,法律上也说了见义勇为、无因管理什么的,你对我的损失要付一定赔偿责任的。”木周觉得自己矬到爆,脸都被人几句话说红了。
“赔偿责任?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去找路虎司机吧姐。”西槿抬起高跟鞋踩进了阅览室。
木周觉得自己跟好看的人说话都不敢占理,站在原地傻了有几分钟。
时南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木周的眼睛还是紧紧盯着地板,她动了动拐杖想往外走,看见了面前的时南。
两年没见了,这人还是一样没什么变化。木周没打算跟他打招呼,自己挪到电梯门口等电梯,时南的身影越来越接近,挨着她。木周觉得不舒服,有什么东西压迫着,往一旁挪了挪。
电梯显示从六楼下来,在二楼停的时候电梯打开了,卧槽,里面居然没有一个人?时南跨步走了进去,正面对着她,木周自顾自的一拍脑袋,“哎哟,我这脑子,忘了撒尿了。”然后往后退了几步,看人把电梯门关上了又走上前等下一趟电梯。
自从俩人掰了后,当然也是自己单方面掰了,因为也就自己单方面好过,两人在不大不小的学校就再也没有遇见过。木周的宿舍楼在东边,时南的宿舍楼在西边,宿舍楼旁边就是配套的教学楼和食堂,连球场都是东西各一个,之前相遇都算是她强行创造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些她就觉得自己特恶心,特像具俊表说的那句,你就是我人生一块擦不掉的污渍,木周觉得时南不仅是自己人生的污渍,还是tm一块带屎味儿的污渍。
“叔,我能预支下个月的工资吗?”她还是决定自己解决这笔钱,什么路虎discovery4的车主自己根本就没法找,找到他谈赔款这条腿也早就残了,本来长得就抱歉,再残了条腿,真跟天桥上的傻大哥抢地盘去啊,自己这惨样不把傻大哥的比下去一大截啊,木周想到这笑了笑。
“我们木周要多少钱叔都给。”中年男人挺着大腹便便,手上不忘指挥着面前的服务员。
他挺喜欢木周,这小姑娘干活特勤快,人也聪明手脚利索,有时候木周一来他可以少请一两个人。最可贵的是木周老是笑,无论怎么忙怎么乱,餐馆一忙起来他就气得想跳脚骂人,木周的笑让他觉得踏实。
老板常当着大伙的面夸她,木周总觉得,哎呀,我妈咋把我生得这么好,我姥咋把我教得这么好,然后自己连眼睛都笑开了花。
木周觉得生活总这样狠狠甩了她火辣辣的几个耳光之后,再给她颗糖,但是这样木周就很知足了,她移动拐杖一步一步往台阶下走。
面前有一双腿,她往左退,那人也往左走,她只好往右让,那人又跟到了右边,木周觉得自己拄着根棍本来就难走,太阳晒的厉害,她抬眼看向那人,“厉害了我的哥,还跟残疾人抢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