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去电影看了《隐入尘烟》这部电影,这是一部故事情节很简单的电影,2010年左右,甘肃高台县花蔷子村,哥哥嫂子领着一个叫贵英的女人上门说亲,贵英腿脚不好,不时会尿失禁,并且不能生育,这样的女人谁会看得上呢?他们找到了村里最穷的一个穷光棍,老四。两个可怜人被嫌弃自己的哥哥嫂嫂撮合在一起,结婚了。
这是一部主题有些沉重的电影,它暴露了人性的自私伪善和冰冷,张大户的儿子一次次心安理得地找老四去抽血救他爸,这个老板的儿子和村里的大多数人一样对这位救命恩人心底里充满了不屑,以及对他生命的蔑视。亲人之间也没有什么温情和怜悯,老四结婚前和自己亲哥嫂住在一起,从来就没有看到过哥嫂给他什么好脸色,结婚后也是各种算计他,让他去给自己的儿子拉家具,儿子结婚了都不请他去吃酒席,有事了想到他不好意思空手来就打包一袋剩菜带过来。说给他申请县里改造新农村建的楼房,其实就是想着拆掉老四建的房子,能落到政府补贴的15000元钱。
村里其他的人就更不用说了,看到贵英尿失禁当众揶揄她,妇女会抱着孩子离开贵英说有脏东西,看到两口子生活得幸福也要冷嘲热讽一番。在这个崇拜金钱权势的社会里,人们对于老四贵英这类的人没有同情和善意,尽管他们善良、勤劳、朴实,但这些闪闪发光的品质更因为他们穷苦的命运而沦为笑柄。
人性的复杂在于充满了善恶的交织,而好的电影也是在丑陋和绝望中能让你看到闪烁在其间的温暖和希望。影片中因为几经搬迁被老四不断从墙头上摘下又重新粘贴的喜字是他生活中希望和热情的的隐喻,第一次镜头出现囍字是老四和贵英结婚了,这两个穷苦的人惺惺相惜,从此以后互相依偎彼此关爱,这让老四的生活充满了对未来的的憧憬,就像春季他们在田里播下的种子,开始生长出嫩绿的希望。
但生活却总是充满波折,房主回来了让他们搬走,他们只能赶着驴车拉着一车家当另寻他处,喜字被摘下但又被老四重新认真地贴在墙上,好像一簇倔强的火焰,是不可磨灭的对生活的热情;是一个透着星星点点温暖灯光的纸箱子,里面孕育着新的生命和希望。老四和贵英开始夯土盖房,用最朴实的劳动诠释了对家的守护和信念。喜字最后是在他们所建的新房的墙壁上被摘下来,然而这一次它再也不会被贴上了,因为贵英死了,墙壁挂上了她的遗相。
当你看到老四和贵英刚刚搬进了他们搭建好的新屋,当他们孵育出的小鸡已羽翼丰满,猪圈里养着猪,当地里正满地金黄,一切都是那么欣欣向荣,满是希望时,贵英死了。埋葬了贵英之后,老四卖掉了家里所有的粮食,放走了一直跟着他的驴子,还清了种子和化肥份钱。老四割断了与这世界最后一丝温情的连接,割断了与他一直信赖的土地的连接,他孤独一人走在连天的荒漠中,显得那样悲壮。老四是一个悲剧的人物,这也是一部悲剧的电影,因为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打碎给人看。
当老四的哥哥和村委会结算拆迁款时,推土机轰隆隆地将老四和贵英辛苦搭建的新居轻而易举地摧毁时,在一阵烟尘中,人们惊愕地看到老四放走的驴竟自己找了回来,这让我在痛彻心扉的绝望中又寻到了一丝可以抓握的温情。我想到了《活着》里牵着那头牛站在夕阳下的福贵,一切人生的美好和温暖都残忍地离他远去,但幸好还有一头老牛,而对于老四,在这人情凉薄的世道里,幸运的是还有一个头驴。这是多么大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