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楔子
去年四月,家养的拉布拉多把我用了十年的眼镜咬坏了,没有眼镜非常不习惯,不得不去配。我生活在北美,2011年来美,混个学位毕业后工作了,得知配眼镜之前必须得有验光的单子,于是麻烦朋友开车载我去了家华人开的眼镜店,心想快点弄个单子出来。
医生是个60多岁的老头,干瘦严谨,有种上世纪八十年代典型的中国老人加医生的气质,一番初步检查后给滴了散瞳的药水,问了问以前视力检查的结果,我说左眼基本正常,右眼近视加散光。他点点头,让我等了大概半小时,把被咬坏的眼镜拿去检查了一番,估计是查查度数什么的 。之后便开始了一系列检查,过程繁琐胜过我经历的任何一次验光——其实我也只验过一次,那时还是初中,后来视力就一直没变过——最多只换镜框而已。
当时他拿着小手电照着查看我眼睛,来回让我透过他调整的镜片去读一堆字母表,问哪种比较清楚,之后又反反复复对着右眼照,问我:“你以前视力检查的时候医生没说什么吧?”我说没有啊,就是给配了眼镜。他哦了一声,又去取了个什么仪器,让我努力睁大眼睛方便他继续对着查看。我当时想这边医生检查起来真仔细!一分价钱一分货哈。
然后医生把手电关上了,再次问我:“你以前视力检查的时候医生没告诉你什么?什么都没说?”
“没有啊,就是近视加散光,右眼散光比较严重,之前跟你说过了。”
“嗯,其实你这个不是散光。”
我这时候感到有点奇怪了。他继续说:“你的optic disc是畸形的,大部分人这儿畸形,往往都是近乎失明的。”
我顿时就斯巴达了,本来没有眼镜又滴了散瞳,估计一脸呆像:“optic disc是什么?哪里不对劲了?”
医生解释了一番optic disc是干嘛的(后来我知道这个叫视小板,很多视小板畸形的儿童是弱视或失明的),然后给我看了几张在墙上的片子,说这些是正常人的optic disc,形状大小位置是这样的,我看到那些片子里被光照得橘红或灰白的眼球上有个像小圆点一样的东西,他拿个像天线一样的东西在图上比划了一下:“这个是你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拍张照片给你看。”
我当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忽然觉得这二十多年活过来了,一直糊涂着事情,还是不要知道得太清楚好,当下就说:“不用了——那,我左眼呢?”
“左眼是正常的。”
我这时又问了个很傻的问题:“那治不治得好?”
他说:“你视力其实是基本正常的——这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我还没见过这样的,不过可能是个体差异。你之前戴的眼镜度数对你来说太深了,你戴时间长了后还是会觉得累觉得头晕,对吧?”他询问地看着我。
我其实没觉得累,都戴十年了,早习惯了,但还是点点头:“那配眼镜的事……?”
他说:“我还按你旧眼镜的度数配,右眼度数略微降低一点。”
我稀里糊涂地点点头,眯着眼睛走出暗室,他又叫护士给我拿来了墨镜,好习惯散瞳后对光线的敏感。
其实我一直知道自己右眼有点不对劲,从小就知道了。我对光线比别人敏感许多,而且看人以及某些动物,总觉得他们身上有种毛茸茸的光,光的颜色和强度还不一样——取决于他们体表温度,他们的情绪、想法等等。后来上高中,下大雪时,还有过短暂的雪盲一样的症状——买了副墨镜戴着解决了——还被人说没事装酷。现在想起来,眼镜之所以让我觉得看东西清楚了些,可能跟镜片上的防紫外线膜什么的有关,过滤了多余的光线。
我对他人的情绪甚至想法可以很容易探知,但从来不在意别人怎么说自己,这可能是我比较特别的地方——而认识我的人,绝大部分都会称赞或批评我有性格,特立独行什么的。
说到有性格,特立独行,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但是我知道自己除了对光线敏感、不在意别人的议论外,还有两个特点就是执行力比较强,并且对无关紧要的人特别冷漠或者粗暴——我不知道这些特点与我的眼睛,具体说是右眼,有没有关系。也许有也许没有,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II 粗暴有效地解决问题
前面说到我执行力强,就是如果我一旦下定决心做什么事,基本没有做不成的——其实很多事情只要想好自己为什么要做,然后列好计划,一步一步照着做,按部就班,不受外界干扰,不急躁不抱怨,一般都能做成 。这倒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我大学时决定出国,然后给自己定了目标,最后去了耶鲁,没用中介什么的。另说一句,硕士其实不难申,难的是搞清楚自己未来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还有一点就是对无关紧要的人的无视,若被惹到,通常会粗暴冷漠但行之有效地解决问题。
举个例子,我高中到大学一直跟一个男生交往,从头到尾我清楚自己内心里对他爱情的成分极少但亲情的成分很多——我从小就是个亲缘淡薄的人,除了父母外,没有一个真正的亲人(白眼狼倒是不少,不多说免得岔题)。
那个男生对我也很好,他确实爱我。但我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不能跟他走下去,但也不想伤害他,于是到大三跟他直说了,然后冷处理,临到大学毕业后的暑假他想在我出国前见一面我也没同意,免得见了面他更难受。
2011年我出国后他联系我,我依然冷淡对待。过了两年,他谈了个女朋友,我觉得这差不多了,才他聊了一次——其实亲情的感觉一直在,但两个人都已经是不同的生活圈子了,知道彼此都平安就行。
我问他跟现在女友相处怎么样,他说还行就那样吧,他早已经不相信爱情了。就是冲着结婚去的。现在他父母张罗着买房,两年后结婚——结婚跟谈恋爱不同,是要两家坐下来商量的。还说现在的女友特别黏他。大概是之前他老在她面前提我,她觉得不放心。他语气里有种终于搞定了一个女生的优越感,以及索然无味的现实展望。
那一瞬间我突然难过,想问他究竟遇到了什么把他变成这样了,还是没问——但国内的情况我也大体知道一些。生活的无奈,爱情的廉价,大部分夫妻说得好听点是相濡以沫,说得难听点是相互饲养,顺境时是同林鸟,逆境时就各自飞了,或者反之。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很多事情变得像塑料袋一样随时可以丢弃。
聊完后,我把新发现的一个存满经典电影的百度盘链接发给他,说你跟你现女友看吧,然后把他拉黑了。
他这样不相信爱情,要么是没有从过去走出来,要么是现在处得这位某些地方让他不满意,但都不是我能帮上忙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拉黑。
后来又过了很久,有一次,我准备跟家里寄东西,顺便有打算回国探亲,突然忘了家那边哪种国际快递与国内快递最安全方便(说到这想起来本科时用宅急送给个从英国回来的朋友寄东西,结果寄丢了,让我对宅急送始终不爽)。问了一圈人,发现大家都不在家乡了,我想到那男生于是把他加了回来。没反应。
这时候一个小号加我,提示上写着那个男生的名字。
一聊果然是那男生,我纳闷难道之前那qq你不用了,他说他女友在用,没事干就查他qq,看他有没有找人聊骚啥的。现在我只能拿这小号跟你聊。
妻管严啊。我当时觉得怪好玩的,猜他可能是有什么把柄被抓了。
结果他开始倒苦水,说跟哥们以及哥们的女友出去玩,她都要管,我说是缺安全感,你多给鼓励。
他说:你当心她拿我原来的号找你。
正聊着,果然他原来的号加了我,原来他女友用着他的旧号跟我聊天起来了,语气非常不善,我不耐烦,直接就回了她一句:用别人的号冒充别人聊天是不礼貌的,你好自为之。然后拖黑了。
回完我就跟他说了,把原话截图给他,说:你去哄吧,这种破事我懒得费神。
过了一两天,他继续用小号跟我解释,说他女友一直在电话里哭,哭得肝肠寸断,怀疑是不是因为qq登陆的ip不同所以被我看出来了什么的,暂时是被他哄住了。
我想她哭就去哭好了,在电话里对着人哭,眼泪便有了明确的目标对象,哭泣的行为则不过是将他人默默转化为奴隶的有效工具——某哲人还是学者说的。
我在脑海里想到底是哪个哲人哪个学者来着?对着屏幕倒并没说什么。
他反复叮嘱说:她可能最近会用我的号继续冒充我给你发邮件骂你,求你千万不要回。
我想问他怎么交了这么个二百五。但也还是没出口。我跟他现在并不是无话不谈,顶多算个有点熟的高中同学而已,而且前女友这种事向来在某些人眼里比较敏感,所以不如和稀泥算了。
结果又过了两三天,我果然收到了邮件,很明显是他女友用他的口气骂我(也有可能是他拗不过他女友,被迫写的),但骂得很没水平,说来说去就是分手了还联系干嘛你是个贱人,我媳妇比你好多了之类的。
我想蠢人有蠢福,蠢到把福气都折尽了就不好了。在国内做过一段时间黑客——我现在美国这边的工作也跟网络技术相关,黑客技术并不到家但查个人还是挺简单的,我想他女友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之前听说学心理的多少需要自医),于是简单把他女友查了一下。发现其实也就是个表面文艺,骨子里物质拜金,从小因为物质匮乏而缺乏安全感的小女生,跟她初恋分手原因是嫌其不上进,跟现任男友交往是觉得他家有房有车为人可靠体贴舍得为她花钱。
我挺看不上这些小男小女teenage drama一类的玩意儿,连脑子都懒得再动,于是我就回了他女友一句话:你拿他号发信息是他告诉我的,你不过是个卖逼的。
我是个只要觉得形容贴切而且有效就可以随时爆粗口,甚至会动手的人。父母因为我这个特点批评我不知多少遍,说女孩子要有教养,要文雅。我依然屡教不改。就跟初中高中时天天迟到一样——因为觉得课本文章选得太差了,老毛冰心郭沫若之流都是下品,东拼西凑,造作捏腔,看了恶心——于是经常因为迟到被罚站在外面——站着就站着。
由此你大概可以知晓我的奇葩脾性了。
说到上面的事,回完邮件我就把他女友用的号在邮箱里拉黑了。然后让那男生去摆平,他若喜欢她大不了继续哄,反正我完全可以肯定这女的不会因为这个跟他分手,反倒是会乖很多。
那男生后来也承认他女友确实乖了不少。
我跟他说她现在没工作没钱没背景,姿色也平庸这话我没出口(因为我相信其实女生认真打扮一番都不会很差),我告诉他:你如果现在对她好一点,她会记住你的好的。
人都不傻。
之后陆陆续续,大概每个月一两次这样子,那男生依然会跟我聊天。主要是那女生找到工作后就不太黏他了,写到这里我忘了聊了些什么,去翻了下聊天记录,发现也七七八八各种不全。最近一次几个月前他去北京出差,去了趟我的母校和五道口。因为之前交往的时候他每周都会坐三小时车来看我,路途熟悉,故地重游感受颇深。
他问我:如果我现在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会不会跟我走。
这是个等于问“爱过吗?”一样的问题,我说:现在不会,因为早已经不爱你,也不喜欢你。两年前会。
他:如果还有选择,你和她之间,我还是会选你。
我:如果还有选择,我会选杰伦。
他:周杰伦都要结婚了,演唱会我带她去看了。
我:祝你们幸福。
我告诉了他关于自己右眼的事,并告诉他:其实你从来没有了解过我,也不可能了解我。我和你心目中喜欢的人,其实不是一个人。祝你以后一切顺意,平平安安。
说这句话我是认真的,但也有担心。中学大学时闺蜜有时会跟我抱怨婚姻的艰难。我知道他快结婚了,但他其实是个比较有牺牲精神特别会照顾人的人,遇到个物质欲特别强还文艺的,以后会活得很累——不过我也只能遥祝他痛并快乐着。
在美国四年,在国内二十二年,其实奇葩见闻也看了不少。骂那女生一句“你不过是个卖逼的“,这在我骂人里面已经算是很轻的了。下面的故事还有更奇葩的(当时不觉得,后来想想蛮好玩的)。现在已经凌晨,明早还要工作,白天的咖啡劲儿也过了,还是睡了吧。明天再聊。”奇葩的右眼“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