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蓉,生于1943年,蒙古族艺术家、诗人、散文家、画家,曾获比利时皇家金牌奖等奖项。代表诗作有《祈祷词》《一棵开花的树》《一个画荷的下午》等,多首诗被改变为歌词,歌曲广为流传,是当代作品流传度最高的女诗人之一。
客观的讲,就对诗歌的驾驭能力而言,当代还是有一些不逊色于席慕蓉的女诗人的;就文学的独创性来说,席慕蓉内在对生命的礼赞和热爱,是早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冰心就已经着手的主题了。那么,席慕蓉为什么能在当下获得广泛的认可,这可以从她诗歌本身的三大辨识度说起。
首先说语言,席慕蓉写诗像是深夜少女的低吟,像是在跟喜爱的人讲述自己的心愿,又像是对着上帝慢慢祈祷。这里选取她的《一棵开花的树》:“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此/我已经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让我们结一段情缘/佛子把我化作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当你走进/请你细听/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那是我凋零的心。”
因为文化的氛围不同,“第三代诗人”以外的内地诗人较少用这种通俗的语言写诗,台湾文学的发展则跟大陆略有不同,这使席慕蓉的诗歌更容易出彩,再加上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流行音乐对歌词的需求,更为席慕蓉在大陆的流行提供了契机。
其次是对爱情的表达,当代很多女诗人写过爱情诗,像九叶派的郑敏、陈敬容,朦胧诗派的舒婷,她们都有佳作,但是因为人生的经历和时代背景,它们诗中的爱情交织着命运的沉重与时光的漫长,没有席慕蓉那样纯粹和直接,像《祈祷词》中的“请给我一个长长的夏季/给我一段无暇的回忆/给我一颗温暖的心/给我一份洁白的恋情/我只能来这世上一次,所以/请再给我一个美丽的名字/好让他能在夜里抵唤我/在奔驰的岁月里/永远记得我们曾经相爱的事。”
这种诗就像扑面而来的青春恋情,由不得你做太多斟酌,很多女读者喜欢这种直击人心的感受。女小说家也有这样的现象,就像张爱玲、王安忆和琼瑶,我会觉得张爱玲和王安忆文学成就更高,笔下的爱情更值得慢慢品读,但是这并不妨碍有很多人喜欢看琼瑶写的书编的剧,对不同文化的包容是一个社会繁荣的根基。
作家本身的文笔是可以分出高下的,但文学不能,每一篇成熟的作品都是具有鲜活生命的孩子,他们可能有各自不同的命运,但在读者的审判前,众生平等。
席慕蓉的诗中还包含着对故乡深深的怀念。因为环境的不同,一般的大陆诗人更擅长表达时间的纵深感,而港澳台东南亚的诗人更擅长陈述空间的跨越感。席慕蓉自幼随父母辗转重庆、上海、南京,最后到台湾,再到欧洲留学,每换一次环境,她对内蒙古故乡的思念就会加重一分。这种思念与诉说的语言结合在一起,就有了《父亲的草原 母亲的河》这样的作品,而这种质朴却充满力量的文字,正是与内蒙古民族音乐的特质吻合的。
当然,除了以上三点,席慕蓉本身写诗的功底也是值得肯定的,当代台湾有很多追求现代表达的诗人,哪怕是余光中、洛夫也有这样的作品,诗中充满性、死亡和其他破碎的意向,尝试是好的,但这些作品对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的追求并不成熟,没有兼顾汉语含蓄的特色和审美意境的构建。也许因为她是画家,又或者她跟大陆文学的联系很密切,席慕蓉几乎没有写过这样的作品,虽然笔触并不复杂,但是席慕蓉的诗大多像画一般清柔纯美。再加上优秀的女诗人本就比男诗人少很多,席慕蓉的流行其实也不难理解。
席慕蓉先生的创作经历,其实也可以给当代的诗人一些启示。大部分中国人都会尊重诗歌,同时大部分中国人都不会花时间读诗,现代诗又是一个相对自由、色彩多样的文体,那我们也许可以找出一些让诗与其他艺术进行融合的方式,让人们不再觉得诗歌是一种高门槛的艺术,让他们可以找到诗歌中更多的美,这是一个值得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