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爸妈 邻居
我是厂矿子弟,父母都在厂里工作,从年轻时进厂到经人介绍、相爱、结合、到生下我、养我长大、退休,都在这个厂里,也许是当下社会来看最稳定的一份工作,一辈子都在这里度过,青春,热血,奋斗,生活,所有的回忆都在那一排排的厂房和家属楼里。而我,童年少年青年一直到现在,大部分时光也在这个大院度过,虽然没有在厂里上班,可也是在这里成长,有着抹不去的烙印和关系,我们这样的孩子被叫做厂子弟。在这个小小的国度里,所有的地方都会加上一个厂字,厂幼儿园、厂子弟校、厂办公大楼、厂食堂、厂工会、厂商店、厂俱乐部…该有的都有,像是一个浓缩的小社会,大家很多都认识,师傅带徒弟,徒弟再带徒弟,同期进厂的,后期进厂的,都在一个菜市场买菜,一个幼儿园接孩子,一起上班下班,见面都会热情的打招呼,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一大堆,见谁都叫,挺亲的感觉。
我爸妈分别在两个车间,也有过几次调动,爸爸是厂里能源供应的车间主任,妈妈是工段组长。每天的上班时间也不固定,白班比较多,差不多就是现在的朝九晚五,早上叫我起床,洗漱吃饭,然后再去上班,有时会顺路送我,那时候我们家住的楼房是那种共用过道和卫生间的,过道是露天的,家家都在门口做饭,用蜂窝煤炉子,两三家共用一个厕所,一家一把钥匙,四层楼,一层大概十来户人家,中午饭回家比较简单,因为休息时间也比较赶,那时候早上爸妈上班的时候会拿两个长方形的铝制饭盒,里面放好大米,厂里有大的蒸箱,到中午米饭就做好了,回家只用炒菜就行,只有傍晚下班,做晚饭的时候,会很热闹,家家户户都差不多时间,忙乎着,打着招呼,偶尔会互相借个葱蒜厨具什么的,而我们放学回到家,要先写作业,等着开饭,我每次都会做得很快,为的是吃饭后还可以有时间出去玩,直到天黑,到处都有家长在叫自己的孩子回家睡觉,才悻悻的回到家里。现在想想,什么“你妈叫你回家吃饭!你爸叫你回家睡觉!”都是小时候爸妈玩剩下的嘛。让那么多人共鸣,或许大家都记忆犹新吧。
和我同住在一栋楼上的孩子很多,基本也都是独生子,年龄差不了几岁,加上大人都是邻居,所以也很容易就经常玩在一起,有时家里大人加班,就会把孩子托给邻居照顾,大家都比较主动,做好了饭会来叫你去他们家吃饭,当时总有很奇妙的感觉,邻居家的饭菜总是比较香,不自觉就会多吃一碗,吃完后和邻居孩子一起写作业,等着爸妈下班再接回去。
大人们平时吃完晚饭,也会在楼梯的平台上聊天,女人聊些家常,男人们聚在一起下棋,我爸很爱下棋,所以我经常坐在小板凳上,在旁边看着他们在棋盘上杀来杀去,有时我也会下上一盘,高手会让我个车马炮什么的,而我也比较乖巧,高手尽力厮杀,水平一般的臭棋篓子我也不会故意让他输得难看,因为我爸的言传身教,重在参与,不动声色。当然,孩子嘛,心智没有那么成熟,难抉择时都是看我爸的眼色行事,这可能是最早的心态启蒙吧,哈哈。
妈妈饭做得好,字也写的漂亮,最厉害的是织毛衣,小时候的穿的毛衣都是他亲手织成的,她买一本织毛衣的书,上面有图案和针法,自己就能很快实现在我的身上,邻居和楼前楼后的阿姨们经常来我家请教,然后互相学习,所以直到现在想起妈妈年轻的时候,做饭的身影和织毛衣就像两个定格的经典画面,瞬间就会出现在脑海里。
这样的日常陪我走过了童年和少年时代的大部分时光,那个年代的大人们也都变老了,或是不在了,曾经的老家属楼也早都被新的住宅楼取代,时代的进步,让我们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很大改变,什么都很方便,邻居们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偶尔串门,也没有了那么亲昵的感觉,爸妈有时也会跟我唠叨些以前的事情,说着说着就会突然沉默,邻居,在他们的年代是个有着情感支撑的词语,相亲相爱的那么真实,而对于现在的我们,邻居?门对门也不认识,充其量只能算是同在屋檐下吧。有时回爸妈家,在院子里会碰见熟悉的大人们,我会很主动的打招呼,他们脸上也总会出现欣喜的表情,像是见到了自己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