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炖了汤给我喝,碗里漂着一只耳朵,仔细分辨,能看出是左耳。耳垂还有一只银色的坠,没有来得及取下。我用筷子夹起耳朵,另一只手把耳环摘下来,说,怎么找到的?她的背已经驼了,还在用力挺直,像有个棍儿撑着。她说,爱喝就多喝点,锅里还有。我问,还有几个耳朵?她回,还有一对。吃耳朵这个事儿已经不出奇了,几乎人人都吃,凡是会炖汤的母亲,都把这视为最补的一餐,耳朵是管听话的,汤里自然也有一种神奇的功效,就是喝了会听话,不管母亲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去反驳,也不仅仅是母亲,把耳垂吃下去的那一刻,就感觉已经开始听了,电视里,新闻发言人,快销人员,哪怕诈骗犯的供述,说什么,都觉得挺有道理的。我们不做违法的事儿,人们自由供给耳朵,这个东西只是一个外观余赘,割口从脸颊下方开始,不出五分钟,一只耳朵就会落入保鲜袋里,抽真空,提供耳朵的不会丧失听力,可能在视觉上有些奇怪,但割的人多了,就有一种恍惚,谁还留着两只耳朵,就好像不会理财的傻子一样,一只耳朵最高可以卖到几万块。现在不行了,割的人多了,也会随着市场进行浮动,一个人两只,耳朵的价格也最终随着人口激增而趋于稳定,是普通家庭负担得起的。我对母亲说,银色的耳坠挺好的看,还是个五角星。母亲说,只能是看看了。我点点头,我和母亲的耳朵几年前就割掉了,那时候还能卖个高价,没了耳朵彼此看久了,都不觉得突兀,冬天出门,还不会冻耳朵,安心多了。母亲又从锅里捞出一只耳朵,说,这是个男耳,不好嚼,我吃。她都是这样,我已经提前咬掉了耳垂,没有反驳的能力,只好依她。她把耳朵放进嘴里咬了一口,说,现在不吃,总不安心。我说,是,吃了总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很容易达成共识,也是在喝耳朵汤时才会这样,平时的吵架,争执,生活的一切苦闷都会在这里得到化解。冰箱里,母亲还冻着三对耳朵,等我们的思想开始颤动时再拿出来享用,说是一对,也不是出自同一人之耳。有人是先割掉一个,等着下次用钱,再割掉另一个。全真空的包装对于封存格外小心,血丝看得一清二楚,在市场摆放也没有严格标准,通常与鸡鸭鱼摆在一起。母亲说,如果你爸之前肯吃,也不会到现在这样。父亲从不吃耳,也不割耳,出门总被当作异类,一天夜里,几个小伙子拦住他,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上前把他按倒,用匕首强行割耳,最终因为父亲的反抗,刀子插错了位置,贯穿了太阳穴。电视机里插播了广告,耳朵汤的配料包,清炖,红烧,香煎,等的方法。我吃尽耳朵,端起碗把汤喝光。对母亲说,是啊,父亲从不吃耳,到死耳朵都挂在头上,多少是个怪人。
耳朵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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