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子君绝笔
涓生,再次坐回我这缀满回忆的房间,才知晓时间竟已过去一年左右了。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原来也不过一年而已。
被接回家的头几个日子,我仍日夜做梦似幻想你的到来。有时瘫在床上不能睡,想起你这时候或许在房外厅的那张小书桌上,细细翻阅那本厚重陈旧的英汉字典,白皙的手指划过一行行的字词,另一只手在白纸上握紧了笔,悉悉索索的不停写东西。往后的日子里,我就是在这种细碎的声音中带着一天的幸福掺着劳累入睡。而你,涓生,你是我所有幸福与安全的来源。只要想到你在我方圆十里,我就仿佛有了护翼。
可是这一次,你许久许久的不到来!我在这或许还能称作是家的牢笼里,帮衬这做些活计。我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在我被最爱的你放弃的日子,还有地方供我去——虽然这一切并不需要我乐意或不乐意。
涓生,你的子君就快死了!我在这家——面对四四方方的墙壁,这一片令人晕眩地惨白,让我即使抬头也望不到天!我渴望着、盼望着,想起我以前也有一个家,有时在那里的生活其实与这里并无不同,但我心甘情愿画地为牢!
涓生,我想我已经清清楚楚地知道了——我确信你本就是个自私又懦弱的人了!我的心直到最后一刻,都在祈求你的“忍让”,之后也渐寒了——我知道你的心早已在盼着分离!我想,我是再没能有和你在一起的理由了,我就要失去和你在一起的时光了……
我以为我们过得很幸福。虽然你常常为工作忙碌,但周末能让我整日整日看到你,我一直觉得满足。我尽力妥帖处理家里的事务,让你不必再为这种小事分神。
但原来,这种生活在你的眼里,是枯燥又旧式的吧?!
后来你被辞退,我在忧心生活与你的工作之余,不得不更尽力勤俭了。再有阿随和油鸡要喂,我们比以往都要艰难。可每次忙活时想起你就在我身后,有你陪着,我的心却是踏实的——你是我所有安全感的来源,涓生。有了你,我的爱就有了附着。
在这种日子里,我们一开始还会交流,后来却逐渐沉默了。你的文人气和你爱的风花雪月的浪漫,于我却有些失色了;我沉溺的生活或许也让你觉得粗鄙而无趣了——有时看见你眼中流露出的谨慎,还夹杂着些许不快,我才恍然你的不喜,便也就不再聊了。我们之间居然仅剩凝固的沉默,参杂在这不大的空间。
涓生,走到今天,我也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还爱着你,但不再喜欢了。你若懂得我二分之一的苦痛,就也不忍这样苛求我。于你而言,我是什么呢?是你这一年共同生活的合作者,还是一个没有思想灵魂的木人、一个沉重的累赘呢?
我不能再想了。过往的欣喜还记忆犹新,但我们确已走向尽头了。你那天告诉我的所谓“事实”,所谓“实话”,今日也如你所愿了——你的生活终于再没子君了!
我祝福你,涓生。在你余下的生活里,祝你还能找到一个人像我如此爱你。
子君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