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姑父能评为“精准扶贫户”吗?
文:罗永恒
早上9点刚过,手机显示有一个属地江西赣州的陌生号码来电。接通后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小姑父邓正军。
他说,水林,我正在象湖镇政府楼下,梁书记的办公室在几楼?告诉他在7楼,门口挂着“党委书记办公室”标牌。
姑父邓正军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家住瑞金市郊一个村,靠种菜卖菜维持一家生计。20几年前,前妻嫌他只会作田种菜又3个小孩负担重跟着一个会做生意的邻居跑了。姑姑转嫁他后没再生小孩一心一意做3个当时半大不小孩子的后妈,天天劳累完田里农活还要放牛养猪做家务,没享过一天的福。尤其是姑父邓正军对家里的钱抓得特别紧,去城里卖菜要么他单独去,要么姑姑陪着去,就是从不让姑姑单独去,不给姑姑经手一分一角。
姑姑2015年刚好60岁,不幸在5月左右检查出尿毒症晚期,姑父怕人财两空,不想治。爷爷知道后从自己积攒的退休金里拿出一些钱,然后我们家里又出点力,把姑姑送到赣州市属医院做完手术,转回瑞金市医院每周一和每周四做透析维持生命。
2015年冬天,我专程回到瑞金,找到当时正在市民政局当局长的师范同学,请求一些救助。姑姑每月透析等的医疗费用通过各种方式报销,自负200多元。姑姑列为低保后每个月有200多元补助,正好透析维持生命的钱有保障了。至于换肾,不要说肾源难找,光是几十万的费用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想都不敢想。
2016年4月份左右,姑父邓正军突然双脚疼痛难忍,不能行走。到医院一检查,两只腿都股骨头坏死,必须做手术换骨头,每条腿做手术最低费用4万左右。姑姑的病让他们家里已经出了些钱,现在姑父两条腿的手术费用加起来又要8万左右,全家陷入了艰难。
姑父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早已在自己岳母家附近建了房定居,两个女儿出嫁后家境也不怎么样。姑父的腿如果拖延不做手术就会瘫痪,最后两个女儿每人出5000元儿子筹集了20000元先做一只脚的手术,手术做完后新农合医保报销了20000元左右,等到4个多月后继续做另外一只脚的手术。
这个月9号,是享年90有5爷爷下葬的日子。按照老家风俗,所有的亲戚必须8号前回到离市区80余华里的出生地山村送别老爷爷。
小姑姑身体虚弱得很,9号是礼拜一必须做透析。姑父双脚做完手术还拄着双拐,行动也不便。我回瑞金前专门交代父亲去小姑姑家劝说他们不要去山村送别老爷爷,姑姑和姑父当时答应了。
5号,我从千里之外回到了山村。7号下午,正忙着突然听说姑姑坐乡村公交进山村来了。到厅堂一看,额头灰暗毫无血色的姑姑果然坐在厅子竹椅上。
我说,姑姑,不是让我爸叫你不要来吗?姑姑未开口眼泪就出来了,说,怎么样也要赶来最后送老爸爸呀。我故意换了语气,有些不容商量地说,既然您来了就到灵前祭拜,然后安排车子送您回城。姑姑急急地说,别赶我回去,一定要9号送完老爸爸才会走。我说不是赶您,是山村比城里更冷怕您身体吃不消,又怕您哭得伤心时出意外呀。姑姑说,不会的,以前走几步都气喘吁吁,这次赶了这么远的车还一点都不会不舒服呢。并且为了精力好一些,把周四的透析拖到周五才做。
父亲告诉过我,姑姑在周一做完透析后周四再做,身体状况相对来说好一些。而周四到下周一,多间隔了一天,到礼拜天就明显难以支撑。
姑姑接着说,9号上午送别老父亲后马上出城去做透析,到晚上我更空时还要说说她家里的事。
晚饭后,我和姑姑等亲人坐在客厅。
姑姑对我说,水林,她想不再透析不去医治了。邓正军现在基本丧失劳动能力,种不了菜没有收入,家里就每月200多元的低保费,而透析医疗费用在2016年又因为没评到“精准扶贫户”少报销费用,现在每月要自负500多元,交不起。
我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每月500多元就不医了?绝对不可能,还有我们呢。再说怎么评不到“精准扶贫户”?
姑姑说,“精准扶贫户”是村里上报材料到市里直接评的,邓正军前几年和村支书因为一件事打个架,所以村里不给报吧。
瑞金是江西省直管县级市,姑姑所在村是市区城关镇象湖镇的南岗村,象湖镇的新任书记前几年来南昌时曾经见过几次吃过几次饭,并且书记的父亲是我以前教育局的同事书记的二姐是我十多年来私交不错的好朋友,于是我说,姑姑,过几天出城后我去找一下镇里的书记反映一下你们的情况。
10号从山村回到市里,便去找书记。听完我的情况介绍,书记说不能评为“精准扶贫户”有7种情况,他找人了解,把我姑父的名字和村名记在了办公桌的台式日历上。
出了镇政府,我又打了电话给书记的二姐,请她再和书记说说。
11号下午,我收到书记发给二姐再转给我的情况反馈:
“书记:关于南岗村民邓正军反映的问题,经调查,其儿子邓大艳有车有房,并不符合精准扶贫户条件,目前通过特殊关系已办理低保,大病救助已及时办理,村里已经特殊照顾。”
看完信息,我除了再次表示感恩,还能再说什么?
的确,姑父儿子邓大艳好多年前已经在岳母家的地基上建了房定居,平时基本不回去看望姑父。久病床前无孝子,因为姑姑的病,因为姑父的病,邓大艳承担了几万块钱的费用,已经让邓大艳很是厌烦,就连中秋节也没回去看望一下,更别说其它了。当然,姑父也理解儿子的难处,知道邓大艳靠着一辆六轮汽车拉点红砖沙石也赚了多少钱。
我把信息转给父亲,让他转告姑姑。
今天,姑父拄着双拐再去找书记,不知是想告诉书记儿子邓大艳所谓的有车有房和自己其实没多大关系?还是想说村里也有条件不符合“精准扶贫户”的也被评上了?或者像有人一样找到政府不解决问题就赖着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