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令之卧薪尝胆| 输赢

十年磨一剑,但对冷如月而言,她手中的惊鸿剑已经磨了二十年。二十个春夏秋冬,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女早已不在,细细的鱼尾纹不经意间爬上她秀美的眼角!

莫干湖位于莫干山与太湖之间,秋水剑庄就掩藏在其中一个小岛上,四面皆水,经几辈人精心打造,荒芜的海岛也繁华似锦绿树成荫。当然,最美的还是浑然天成的芦花,到了深秋,小岛四周的芦花,仿佛一夜之间白了头,在微冷的秋风中,漫天的芦花何其壮观,也有一些的荒凉!

冷如月脑中一遍又一遍的重演着二十年前,她与柳遗少的那场刀剑争锋,花样年华的少年,又都是江湖中的后起之秀,手中握着名动江湖的利器惊鸿剑,烈炎刀!那场争斗引来无数江湖人的的围观。

结果冷如月告负,颇有盛名的秋水剑庄名声受措。而名不见经传的柳家堡,凭着柳遗少的烈炎刀,在江湖上名声鹊起!

这么多年以来,有一个问题一直让秋水剑庄的庄主冷无情白思不得其解。柳遗少确实资质出众,一套烈焰刀练的如火纯青。可是冷如月却是拥有天纵之资的武学奇才,领悟力之高世间罕见,为什么会在一边倒的情势下,输给了柳遗少毫不起眼的一招。他问过冷如月无数次,冷如月总是沉默不语。

秋水剑庄庄主很是无奈,他不惜花重金聘请高手向烈炎刀柳遗少挑战,为的就是让冷如月从旁观摩,找出柳遗少的破绽,好让冷如月一雪前耻。冷如月始终无动于衷,只是冷冷一笑。

冷无情心中焦忧,做为剑庄庄主,他肩负着将本门发扬光大的重任。可是练武奇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并非每一个人经过勤学苦练,就能名震天下,有些技艺一半靠后天的努力,一半还需天赋!

秋水剑庄在百年前曾经出现过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冷秋水!凭着由老庄主打造的飘香剑纵横江湖。但是冷秋水杀伐太重,飘香剑飘的是血雨腥风,最后引来江湖人士追杀,落一个剑毁人亡的下场!但是飘香剑依然为秋水剑庄竖着百年不倒的余威!

有人说冷如月有着冷秋水一样的天赋,但是她俩的性格却截然不同。冷如月人如其名,清静如月,那场比武之后,她更加没有了争强好胜之心,每天在她的如月阁中,绣花种草。只在夜深人静时,练一回惊鸿剑!

冷无情有个女儿冷小婵,从七岁上就跟着冷如月学艺,小姑娘嫉恶如仇,且又性烈如火,爱武成痴,整天缠着师兄们练剑。经冷如月多年调教,武功初成。冷无情视女儿如明日之星,自然是倾尽所有悉心栽培!

冷小婵突然来向冷如月辞行,她要去挑战柳遗少,冷如月吃了一惊: "去不得,你现在只有我当初的一半功力。只学到一些剑术上的招式,还不曾理解其中的千变万化!"冷小婵毫气干云: “我等炼武之人,怕什么失败,在失败中方能找出自己的不足。宝剑要千锤百炼,人也要经过无数次的跌打滚爬,才会长大!"

冷如月心中一凛,这小女孩说的话怎么跟他的父亲一模一样。难道天生就是做庄主的料。还是真的有侠士风范!自己一生所缺少的不就是这种进取之心吗?她没有再出言相阻,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

三天之后,秋水剑庄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那前去挑战柳遗少的冷小婵竟然在柳遗少面前自刎而亡!冷如月的震惊不亚于晴天霹雳。冷小婵活泼开朗,不拘小节,怎会轻易自刎呢!

冷如月不禁又想起二十年前与柳遗少的那场刀剑争峰。她的一柄惊鸿剑早己炼到妙到毫颠,出神入化。整场对决她都处于决对的优势中,但她只是个被兄长领着到外面闯江湖历练的小姑娘,虽然武艺超群,却缺乏临敌经验。在占据上峰的情势下,不懂得一锤定音,结束争斗,而是见招拆招,一味的与对手游走。甚直不把他当做争斗的对手,而是当做了平常和她练剑的师兄弟。手中的惊鸿剑有惊无险亳无杀机!

这就给了对手有喘息的机会,柳遗少在与她擦肩而过时,忽然冒出了一句: "如月姑娘长的真美!" 冷如月
一怔,惊愕中稍一分神,手中的剑慢了一慢,等她回过神来,冰凉的烈炎刀已抵在她的脖子上。

难道柳遗少又故技重施?可是依着冷小婵性格,不可能为了一句话而自刎,只会激起她更强的斗志。但究竟是什么?非逼得她自杀过不可。她与柳遗少争锋时败了,愿赌服输她认了,可是她认为冷小婵不该死!她决定要去挑战柳遗少。

冷如月和她的惊鸿剑,虽然只在江湖上那么惊鸿一现就沉寂了。可是对于她和柳遗少的那场比武,许多人还是记忆犹新,冷如月仙童一般的女子,一柄惊鸿剑矫若游龙。现在的烈炎刀柳遗少,更是早己今非昔比,已是一方霸主,在江湖上声誉卓著!消息一出,江湖人士推波助澜,已经热闹开了!

柳遗少正在为冷小婵之死奥恼,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无原无故的自刎在自己面前。他莫名其妙的背上逼死无名之辈的罪名,这让他百口莫辩。接到冷如月的战书,柳遗少心中咕咚一跳,该来的总是要来,欠账总是要还的。

当初的冷如月正如刚刚自刎而亡的冷小婵一样,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一身白衣纯净如天上仙童,可是手中的惊鸿剑却锋芒毕露!那时的柳遗少已闯荡江湖多年,和无数江湖中人交过手。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他欺负冷如月年幼,加之他年少轻薄,用计赚了冷如月。那场比武,他实是胜之不武。

冷如月依然白衣胜雪,美如秋月的脸上看不出悲喜。柳遗少心中一荡,他想起自己用烈炎刀抵住她雪白的脖子时,小姑娘脸如红霞,一双眼睛惊如小鹿,没有半分死亡的恐惧,只有无限的娇羞!如今在冷如月深如潭底的眼睛里,他看到的只有两点冷冷的寒星!

冷如月默默地看着柳遗少,他已没有了当初的英姿勃发,岁月在他的脸上也留下了风霜,这个让她输得无地自容的男人。这个让她输得说不出理由的男人。兄长一再的追问她原由,冷如月怎好意思说,我输在一句话上。可冷如月确实是输在那句话上,实战经验欠缺也罢 ,自作多情也罢,输了就是铁一样的事实: "当初我败在你手下,自是无话可说,可你不该逼死冷小婵,她还是个孩子!" 柳遗少说: "冷小婵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我没有逼迫她!"

冷如月的脸更加冷如冰霜: " 杀人并非都需要利器,软刀子杀人于无形。柳大侠不仅武艺精进,在江湖人士中口才也是极好的!" 柳遗少无语了,冷如月已认定自己逼死了冷小婵,根本不听他的解释,谁让自己当初呈口舌之利,如今印正了祸从口出的真理!

冷如月拔出了她的惊鸿剑,剑芒刺得她眯了眯眼: "小女子领教柳大侠的烈炎刀!"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柳遗少也亮出了他的烈炎刀: "在下请教秋水山庄的飘香一剑雪似花!"

冷如月道: "飘香一剑雪似花是秋水长辈的成名绝技,小女子资质愚笨不曾习得。用秋水山庄的另一招武技向柳大侠讨教!"

柳遗少不再多言,手中原本平淡无奇的烈炎刀渐渐的泛起红焰,一出手便是他赖以成名的绝技烈焰焚心。他如一股熊熊燃烧的龙卷风,像冷如月朴去。冷如月不进反退,极速向后飘去,轻盈如一枚风中落叶,直到柳遗少卷起的风势稍微,她手中的惊鸿剑犹如流星划过漆黑的天幕!柳遗少惨叫一声,烈炎刀已一折两段,他握着刀抦的手血流如注。他用惊恐的眼睛盯着她,白衣胜雪貌若秋花的冷如月,犹如一只玉蝴蝶俏生生站在花枝上,可在他心中不亚于鬼魅,让他从头顶凉到脚!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惊呼,比赛结束了吗?怎么会是这样,大名鼎鼎的刀神烈炎刀,竟然接不住人家的一招,我可是押了三两银子在他的身上。另一个人瘫软在地上,老子用老婆孩子押了二十两银子,全部赌在柳遗少身上,这混蛋竟然让老子输得倾家荡产,柳遗少,你再去打呀。有人接口道,都已经输了还打什么,高手过招,一着定输赢,什么大战三百回合,尽胡扯!那倒地之人疯了一般又哭又笑!

只有秋水剑庄的冷无情,眼中闪着泪花。秋水剑庄等待了二十年,沉寂了二十年,今日这惊鸿一现定能让它重又在江湖中扬威!

冷如月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柳遗少,心中百味杂陈,二十年前她输了,输得面红耳赤,不知所措。二十年之后,她赢了,赢得那么干脆彻底,心如死灰。她冷冷的说了声: "惊鸿一现颜如画!" 慢慢的走向停在湖边的小舟,解开揽绳,小舟随波逐流,向下游漂去。

武侠江湖
琅琊令第三十一期 卧薪尝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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