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怨(下)】A.D.2010
我不是个好人,我的性格更类似于不讲道理的流氓,但我必须救它。这决定了我有没有可能离开这里。
我快步移到房间门口,烟尘一下子把我呛得直咳,我只能蹲下身子,眯起眼寻找那家伙。房间被它的惨叫声填满,按理说他该疼得满地打滚,但我找不到他,甚至,直觉告诉我,这房间是空的。
空的……
在背后!
我没有立即转身,本能使我往侧面回避,以防它将我推进火海。
那身体焦黑的怪物怀抱它的古琴,烧伤的皮肤黏上古琴,看起来很恶心。我贴墙站定,火焰竟开始向外蔓延,它被火追赶着在二楼跑过一圈,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除了我周围半径两米的地儿,大火已经点燃了这里的一切。
“田园!”怪物没有到我身边来,它在我前方的火中挣扎着,冲我伸出手。
我天生就有防止怪物近身的能力?可他为什么还要我拉住他?他想抓住我的手将我丢进火海与他互换位置?
他叫得凄惨,被他紧紧护在怀中的古琴被烧得发出“噼里啪啦”声。
好吧。今天就算是为那琴出手,再说如果我不救他,这场噩梦永远没有尽头吧。
我咬了咬牙,将一只手臂伸入火海中拉他。原以为火会将我灼烧得很疼,但我没有任何痛感。我拉住他的手,有点反胃,但我决定把这莫名其妙的好事做到底。我也不知道它在这里挣扎了多久,总之,把这破事解决了,它也该安心了吧?
我猛地醒来。
我正死死抓住公交车扶手。拥挤的公交车让我喘不过气来,只觉得胃里的东西正谋划着向外冲锋。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登上公交车的,完全记不清了。
公交车路过一片别墅区,我注意到,有栋别墅已被烧得七零八落。焦黑的废墟上,一名赤裸的少年怀抱古琴静静伫立。有一瞬,他似是望向了我,冲我微微一笑。
“田园,你终于来了。”
他在等我?我跟他有半毛钱关系?我宁愿相信刚才那可怖的鬼屋是梦,现在这一切也是梦。都是梦。是的,别再烦我了,我很累很累。
公交车上忽然有人赞叹道:“看啊,那座别墅!像古代人的房子呢!”
【造人】DREAM
用想象力制造极端的事物很容易,无需赋予平衡,只要极力去想,去想我要创造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东西。
窨井盖被怪力顶飞,黑色的物质被下水道呕吐出来,那是一股能量,将我震得向后连连退去。当我意识到眼前的这些东西在利用我的想象力作怪时,一切似乎已经晚了。由黑色物质甩出的一个个泥点就像是新生的婴孩,咧开嘴巴发出“嘻嘻哈哈”的怪笑。
我不由得回忆起女娲造人的传说。
这是梦场,一切皆有可能。但为什么呢?这个梦场仍然遵守着守恒定律啊,这堆黑色物质没有下水道淤泥的臭味,它是一股能够将光芒吸收殆尽的能量,它来自何方?
黑衣赶来解救我时,首批婴孩已经“长大成人”,他自知对付不了这种物质,把我往肩上一扛就跑,这样子让我很狼狈。那些大孩子竟跨着大步紧追不舍,我头朝着后方,看着一群没眼没鼻子就一张大嘴的黑家伙们拔足狂奔,有个还被石块绊倒摔个嘴啃泥,笑也笑不出来又作不了严肃状,眼前的种种只能用一个词形容:魔性。
“妈妈!”为首的那家伙尖声叫道。接着一片此起彼伏的“妈妈!”、“妈妈!”呈排山倒海之势而来。
这帮家伙是我所想象的那种穷凶极恶的怪物吗?显然不是。我的想象力肯定出了问题,我将缘由归结为刚才我想得很不严肃,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根本没有决心。
黑衣也觉得黑家伙们不像来寻仇的,刹住车,放下我,打算看看黑家伙们的反应。
黑家伙们争先恐后围上来,在我们周围手舞足蹈,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判断出自己莫名多了一群“孩子”来。黑衣捂嘴偷笑,笑着笑着突然变出弓箭来,张弓搭箭瞄准右前方的路灯柱子。我循着他的目光而去,灯柱顶竟有一人俯视我们——
来者是我搜寻多日不得的刘正立。
【重逢】DREAM
我定了定神,直视那个名义上还是我男朋友的人。再怎么说他也是人,大冬天得穿羽绒服,显得臃肿了些。他的手中端着把步枪,这东西必然是精通枪械者才能想象出的,或者由专人所组装生产,我不懂枪,看不出它的型号,只觉得配上一把这样的枪,很拉风。
与之相比,黑衣的弓箭则显得原始了。
黑衣没有屈服于枪的可怕,他保持着张弓搭箭的姿势,尽管只要刘正立做好准备,他随时可以开枪,而且速度更快。
刘正立果然也端起枪来瞄准黑衣,开口说话,是对我说的:“田园,你跟他没有结果,到我这里来。我告诉你梦场的真相。”
他怎么知道我看上黑衣了?我觉得他说这话肯定有问题,他跟黑衣也不一定是初次相见。至于所谓的“梦场的真相”,我就当他是糊弄我,他没有在我遇到危险时出面,我刚制造一堆怪物,他就巴不得我站在他那一方了,他当我是什么,他的女人?好像真是。
“既然你能在梦场自由行动,不如就这么分手吧,我出轨了,你可以离开我的视野后骂我,怎么骂都行,反正我不听。”我笑嘻嘻地说着,像个无赖。他出现得太突然,以至于我还没准备好一本正经的台词。
刘正立冷哼一声,子弹与利箭同时飞出,意外的是枪口在最后一刻瞄向了一个黑家伙,而黑衣的箭则被刘正立周身的另一股力量挡住。被子弹击中的黑家伙爆裂开来,黑色物质散落一地,蠕动着寻找到最近的黑家伙,与之融合。
“你看,你生出了一堆好‘孩子’。你已经不是正常人类了,可你又不知该怎么使用你的想象力。在这个世界,你首先要生存下去,没用靠山的弱者活不到变强的一天。”刘正立开始给我讲起大道理——这个世界太古怪,黑衣又奈何不了他,我跟着他可以吃香喝辣……我觉得他就是这意思。
见我不应,刘正立对着那些黑家伙一阵乱扫,不知为何,眼睁睁地看着黑色物质不断被轰击粉碎令我心疼,仿佛它们真的是我的孩子。黑衣顾不得它们了,拉住我的手腕要我撤离。刘正立不让我们逃,枪口一偏射向黑衣,一块巨大的钢板瞬间在黑衣面前拔地而起,子弹未能击穿它,这令黑衣松一口气。然而弹雨从此针对我们而来,黑衣也撑不了多久。
我伸长了脖子望,只见烂一地的黑色物质正在迅速重新整合,这一次它们全部汇集到了一起,新生的焦黑怪物从一大团黑色物质中逐渐升起——它的怀中抱着把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