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童年时代,N君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N君从来没有用形容词来形容过她的童年,但她的童年确实和石头脱不开关系。
N君是家里的老二,这是一个十分讨巧的位置。既不必承担过多的责任,又不用因为幼小处处吸引人眼光。N君在家里,犹如一个透明人。这不光同她的性格有关,也许还同她家人的性格有关。
N君的父亲是典型的大男子,他辛勤支撑起这个不是很富裕的家庭,并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仔细审视他的子女。对于他来说,只要他的大儿子不丢了饭碗,他的二女儿不闹事,他的小女儿不被叫家长,他和他的老婆没有生病,就足够了。他不愿意,或者说畏惧看到生活有什么波澜起伏,哪怕是朝好的方向发展——他的大儿子交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女朋友——他也会担心下面有一个吃人的大窟窿在信誓旦旦的等着他。
N君的母亲是典型的农家女性。她种地,一个人可以顶两个劳力;她做饭,花一顿饭的钱可以做出三顿饭。但她又是一位特殊的农家女性。她不爱同村里的其他女人说话,也羞于见其他的人,她的眼里只有她的家和她的地,以及她的儿女。只要她的家整洁干净,她的地肥沃高产,她的儿女健康,或者只要不是不健康,她的脸就有理由红润起来。
N君的大儿子今年二十出头,和其他的以力气谋生的小伙子一样有着高壮的身子骨,浓密的眉毛和青春痘。他像是这个家的一把火,只要他下了班回到家,母亲会露出笑容,父亲会露出笑容,小妹妹也会露出笑容。可他对N君却是冷淡的,大概是N君不像他的小妹妹那般爱说爱笑,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而N君的妹妹和所有十六岁的小女孩一样,一样自以为自己是这个天底下最不一样的十六岁的女孩。她漂亮、乖巧,有着一些似乎是无伤大雅的忧伤。她偶尔会为自己的家庭条件感到自卑,但这种自卑让她满足,因为她读到的作文素材里的成功人士大都没有一个好的出身,所以她已经具备了成功的第一步。
如你我一般的大多人,通常会用气球来形容自己的童年时代。为什么?因为它柔软、浪漫,和天空一样纯粹,而且脆弱。今天既然是讲故事,那么N君自然有其不同寻常之处,她的童年时代,比起气球,更像是块石头。为什么这样说?这次答案恐怕就不能一言以蔽之了。我想N君应该也不会介意我在这里讲述她的故事,毕竟,她是N君。
在N君,她与众不同的童年却仿佛没有什么不同的,尽管她将永远处在童年之中。虽然这童年不甚美好,它坚硬,而且冷冰冰。可N君有她自己的游戏。
N君的游戏是一场石头的狂欢。她总能从哪里找到不同形状、不同颜色、不同材质的石头,并挑选各种形状、各种颜色、各种材质的事物与之碰撞。你不得不惊叹N君的游戏像是一种神秘诡谲的宗教仪式,因为她总会挑选在出人意料的时间进行她的游戏,并且在游戏前后哼唱着神秘的歌谣:
石头,石头,碰撞。
砰,砰,噼里啪啦。
鸡蛋,红色,碎了一地。
地变成了天,天变成了地。
我不是我,你还是你。
石头,石头,砰!
N君的游戏越来越难进行下去,她的父母难以忍受向邻人道歉的难堪,终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N君不能够轻易出来。可N君的童年注定是一场盛大的狂欢,N君最终心满意足的结束了她最后一次的游戏。
而N君的最后一次游戏,和她第一次的游戏一般,用和第一次游戏时同样形状、同样颜色、同样材质的东西,与石头撞击。
石头,石头,碰撞。
砰,砰,噼里啪啦。
鸡蛋,红色,碎了一地。
地变成了天,天变成了地。
我不是我,你还是你。
石头,石头,砰!
在这最后一次童年游戏中,N君只来得及看到头上涌出的红色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