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院》
作者:陈 序
很久以前,在大松树被拒掉,探照灯也被放到之后,有人说了句:“这院儿也悲剧了。”
悲剧的意味大概是,由喧嚣到冷清、由熟悉变陌生吧。
这个院儿里,发生着翻天地覆,却又让人没有直观感受的变化。
最早的时候,没有现在的大操场,以前那儿是个活动室。里面放下了8个乒乓球场及两个羽毛球场,还有两个台球厅。
活动室旁边是食堂,我大概一礼拜去一次,炒一个宫爆鸡丁,却忘了回家吃。
那会儿没有那么多车,现在的停车场还是个球场。周围有四个大探照灯,把夜晚球场上的黑暗照到无处藏身。
用一根铁柱与地面连接的水泥场子,小时候我还不会打球,只能坐在台子上看着当年的青年们,在球场战斗。
球场本身很好的生存着,直到一位老兄一记抡扣拉下了篮筐。
那一夜至今让我记忆犹新,当时我正在台子上坐着,只听一声巨响,还来不及反应,那位仁兄已经摔在了地上,篮球架压在他的身上。
一会儿,救护车呼啸着驶入。
人们围着担架,认不出谁是他的父母,一会儿车又一阵风似的驶出了院子。只留下尖利的鸣笛声在空中久久回荡。那可能算是我人生中见过最危险的事情了。
随后篮球架被锯掉,地上只留下一个洞,还有一块铁疙瘩。白色的场线随着时光的流逝也慢慢褪了色,已经没人看得出那是个球场的底线了。
球场旁还有两个花坛,在通往花坛的路上有个1米多的大理石台子,和球场以前的观众席挨着。
以前我们总喜欢到那台子上,跑跑,或是坐着,看着面前白色的大楼。
有一晚,当我追着朋友们时,没注意脚下的砖,一下摔在地上。只觉头一阵剧痛,但还是爬起来,又玩了大概半小时,在灯光下才发现血已顺着脸颊流下。
吓得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家里,随后到医院缝针。
缝针的时候不记得了,只记得要打针,当我把头扭过去时看到了窗户上的骷髅标本。
又是几年时光,那时我也慢慢长高长壮,开始接触各式各样的运动。
最开始玩的是乒乓球,父亲会打一手好球,经常带着我玩。那会学了个削球,后就再也没企及过更高的Level了。
再就是羽毛球。院里打羽毛球的叔叔阿姨们每晚都在活动室打到关门为止。随后我也去了,用的第一幅还不错的球拍,还是一位姓李的阿姨送给我的。那副球拍大概用了半年,每晚都是大汗淋漓的回家,后忘了因为什么,又放弃了这项当时我还比较拿手的运动。
一轮时光,带走了我们的活动室。目送着挖掘机放倒了那座大大的平房,我的童年也随着它溜走了。
然后,在原来的位置,堆起了一座很高的土山。我们总是喜欢爬上去,然后蔫儿坏的把其中一人推下去,看着他从土山上滚下去,带着一股股的土气,我们都在后面狂笑着,看着他半怒半笑的又跑上来,都一哄而散。
土山也没了,建起一座三层的食堂。
一层是吃饭的,二层是包间,三层是乒乓球室。再也没有记忆中的羽毛球场,没有健身房,那些器械消失了,不见了。
就在我们像丢了魂儿一样无处可去时,建起了一座球场。还是个水泥地,篮球架不再是一根铁柱,变成了一个大的托盘。
变化不是一时而起,而是慢慢的,把眼前熟悉的一切,一样一样的移走,先是球场再是食堂,最后连那棵从小到大都喜欢围着跑的老树,都不见了。
曾有一个午夜,我们三个发小悄悄溜出家门,一起坐在操场上,都不说话,雾气蒙蒙,星斗早已不见。没人说话,也没必要说话,漫天的繁星看着呢,但我们却看不见它们了,就像我们看不见曾经的大院,看不见曾经的我们一样。
给我一夜时间吧,让我重回九年前的今天,让我重回那片映着橙色光芒的球场。
梦回那深蓝夜色中的一抹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