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晚六点的十号线上人头攒动,我穿着厚重的大衣费力地穿过人群,终于找到了一席容身之地。仿佛是下意识地,我抬起头看到左手边刚刚不小心挤过的他,黑色的羽绒服大衣,高高的个子,俊朗沉静的侧颜和干净利落的头发,我的心便漏跳了半拍,他长得竟是如此像你。
我靠近他站着,时而无法控制地抬头看看他,想看他哪里像你,也想看他哪里不像你;他仿佛和座位上的那个阿姨相识,摘下耳机弯腰低头听她讲话,好似青春期的少年沉默着听母亲的絮语。我正猜测着他们的关系,我想着去年夏天我将头靠在你的肩膀上刚刚好,你用手臂圈着我说再也不会丢掉,你拉着我走过东直门的街道和喧嚣的人潮,那时我便这样抬头看着左手边的你,那样清秀俊朗的侧颜,时隔数月,却仿若昨日。
“叮~”地铁停靠在新的站台,座位上的阿姨起身下车,原来他们彼此并不相识。出乎意料地,他摘下耳机看着我说,你坐吧。我终于看到了他的正脸,他的正脸不像你,错愕之中,我为自己的失神羞愧又难过,甚至一句“我不坐了,我下一站下车”都无力诉说,我默默坐下来,他站在我的面前,我低头看着他红色的运动鞋,再也无力抬头,颓然地像是一个考坏了成绩的小孩。
从此,所有的少年都像你。小区里穿着深色羽绒服背着斜挎包的男孩,公交车站里背着双肩包等车的男孩,画室里沉默地在书架旁安静翻阅的少年,他们都让我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模样,你穿着黑色T恤牛仔短裤,高高的个子,沉默地坐在一群女生中间,我穿着黑色连衣裙打开书店的门,“吱嘎”一声转身看到你,眉清目秀地在我的。只可惜那个夏天的那家胡同里的书店早已不复存在,情怀固然重要,但是也需要物质喂养。
我过着僧侣般的生活,工作之余健身读书听英文学尤克里里,我关闭了朋友圈不再从纷扰的外界获取认可,开始和自己谈心。这个世界太复杂,我不知该如何开启,我厌倦了人的伪饰与虚荣,我如此热爱文字也如此厌恶不着边际的话语。
因为朋友聚会,我后来又去了几次三里屯。在你说的那栋新开的拥有无数美食的楼里等待,身旁的情侣亲吻得旁若无人,洲际旁的奔驰体验店里人潮涌动,这是一个充斥了无数欲望的领地,这不是爱,一切都明码标价,一切都嗷嗷待哺。I hate it.
我不再愿意与他人聊自己,我想把自己埋在书籍里,我找不到这个世界的答案。别人介绍的人,我开始用户口、房子、收入、学历、身高这些硬性指标将其衡量,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可怕,我怎么变成了这样一个人?我明明曾经喜欢的,是我将顾城的诗写在小画的背面送给你,那是夏天的雨后傍晚,彩虹在窗外,你坐在我的对面,眼里是掩藏不住的欢喜。
我想那时你是真的喜欢我,分别时亦是真的不喜欢。
我不愿再去衡量别人也不愿再被他人衡量,我想给自己一个崭新的机会去实现自我,就像是走进金融街的工作一样,无论何时遇到,都可以以不容置疑的姿态,站在他的身旁。
谁知道呢,也许分离,亦是一种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