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黄昏,清冷的街道上萧疏的落叶像一枚枚滚动的钱币在风中旋转。我们从婆婆家吃完晚饭回来,夫停好车,我们准备上楼去。忽然一个黑影从另一辆车底下噌的一下窜出来,吓了我一跳。我躲在夫身后,慢慢探出头来,是猫!是只普通的狸花猫。只见它瘦弱的身形,黑灰相间的毛乱蓬蓬的,大声喵喵地朝我们尖叫,那声音凄厉,哀伤,眼中满满的期待。向我们张望着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见我们没有恶意就跑到我的脚边用它的头和尾巴一下下蹭我的腿,并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柔顺,安详!夫说它这是要我们带它回家呢,我当然知道,我曾经养过很多只猫,猫的语言我能听懂!
小时候家里姊妹很多,都挤在一个大通炕上,这时会有一只黄底白花的小猫像弹钢琴似的在我们身边跳来跳去。每当它走过来,都会被我们拽进被子里。它的身体非常柔软,肉呼呼的爪垫,呼噜声高高低低,尾巴来回摆动,一身松软的毛贴在你身上像身边多了一个电热毯,让人无比的放松和喜悦。偶尔它会躲在炕柜下面,当你俯身看向它,就会捕捉到它蓝幽幽的目光,有一点恐怖。不过,当你“花花”的叫它,并拍动它的猫食碗的时候,它就快步跑出来,围着你转来转去。
有时候我很贪玩,会趁它在炕头睡着的时候揪它的耳朵,拽它的胡子,还会用手按住它的尾巴不让它动来动去。它心情好的时候会睁开惺忪的睡眼瞟过来,那目光满是厌烦和无奈。若它恼了会转过身露出尖尖的牙齿,闪电般一下咬住你,身子也弓过来,后爪猛踢你的手,我通常会故意大声喊:“哎呀!疼,疼啊!”它听懂了我的话,马上收拢起利爪和牙齿,用它带着倒钩的舌头轻轻地舔我的手心,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想笑!这时我会把它抱到怀里,温柔地抚摸它,嘴里嘀咕,我的小花花真乖!用现在的话来说这个铲屎官有着无限的宠溺。
婚后,我一直心心念念想养一只猫,因为童年记忆里猫咪的乖巧给我留下太多的愉悦,让人总想要重温过往。
有一天,单位的同事问我:“秋儿,我家的猫下了一窝崽儿,你喜欢猫不?我给你一只!”我说好呀,我正想养一只呢。她说:“中午,午休的时候你到我家取吧!”于是我高兴地打电话告诉夫,中午,我会带一只小猫崽回家了。
午休时间,我和同事七拐八拐地来到她的家,她忽然说:“家里的小猫都送人了,不然你把大母猫拿回去吧,它很听话的。”我说:“也行”然后我就抱着一只肥硕,笨重的大猫回家了。它给人的感觉说不上可爱,懒懒的,重重的。我怕它乱跑就把它拴在门把手上,然后上班去了。
晚上回家老公说:“你家的猫崽长这样?我一下班回来,就听见低沉的喵的一声,真给我弄懵了,这就是你说的小猫?”我忙跟他解释。后来他一有时间就拿这件事打趣我,说我,大小不分,迷迷糊糊。
邻居知道我家养了猫,经常往我家院子里扔新鲜的小鱼,有小鲫还有白漂鱼,活蹦乱跳的在院子里,弄得我们有些不好意思。几天后这只猫忽然不见了,我找了一圈也不见猫影,也就作罢。一天,单位同事问我,“给你的猫呢?”我说:“不知道跑哪去了?你还说猫听话呢!”她说:“前天晚上它又跑回我家来了,我正纳闷呢!”我说好吧。你自己留着养吧。这只猫的出现像我生活中的小插曲没给我留下太多的印象,反到是夫揶揄我的那几句话让我记得十分清楚。
后来,儿子8,9岁的时候,朋友送给我们两只雪白的波斯猫,大雪儿,小雪儿。这两只猫没有一点杂色,两只瞳孔不同颜色看起来有点怪异,但活泼,好动,经常看到它们追逐打闹的情景。儿子也加入它们的行列,一会儿捉住这只,一会捉住那只,不亦乐乎!一天,我在厨房做菜,儿子大声喊我:“妈妈,你快来看雪儿呀!”我走过来一看,原来儿子在写作业,大雪儿也跳到桌子上,尾巴垂在桌下,看着儿子的铅笔动呀动,就伸出爪子,挠挠,以为儿子在逗它玩,结果作业本划了几条印子。另一只在儿子身后,蓄势要扑儿子的衣服。我把它们放到另一间屋子里,关上门。过了一会,儿子又大声喊起来,我说又怎么了?原来这两只猫跳到玻璃窗上,身子紧紧贴着玻璃像两张粘贴画,瞪着大眼睛望着儿子,喵喵的叫。我真是哭笑不得,这两只猫真是好身手,这么高的窗户,这么窄的窗沿,怎么立得住呢?我笑着对儿子说,你快点写作业,雪儿们想要和你玩呢!
两只小可爱真是给我们的生活增添了无穷的乐趣,只是没过多久,我和儿子都生了种怪病。我的后背和胳膊,儿子的手上都长了一种外形圆圆的疮,又痒又痛。医院的医生告诉我们,这是动物身上的病菌,让我们不要养小东西,并且诊断说我是过敏体质,以后再不能饲养,抚摸动物了。晚上我对着镜子上药的时候,那种刺痛,排山倒海地袭来,我忙蹲下身子,眼角顷刻间挂满了泪水。
之后这两只猫又送回了朋友家,再后来每当我遇到特别喜欢的小动物,也只能狠狠地看几眼,用目光抚摸它们却再也不敢靠近了。
夫的声音把我的 思绪拉回到现在:“不许把它带回家,你忘了以前怎么疼的了么?”我说:“不会的。”我穿过车辆的缝隙,走到楼门口,又偷偷望向它,“对不起,我不能给你一个家。”它迟疑地蹲坐在那里,一转身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