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非子为周孝王牧马有功而受封秦邑以来,秦始终只是周王室的一个附庸,直到周幽王十一年(秦襄公七年,前771年)西周发生宜臼(jiù)之乱,秦襄公率兵救周,“战甚力”,次年又护送躲避犬戎的周平王东迁成周,这才因功被周平王封为伯爵,正式成为诸侯。
不过,这时候的周平王没什么土地能封赏给秦襄公,只能给他开一张空头支票,承诺如果秦能把宗周故地从犬戎手里抢回来,就把岐邑(今陕西宝鸡岐山县东北)以西的土地赐给秦。秦襄公知道跟周平王矫情承诺是不是空头的完全没用,所以二话没说,立即就跟其他诸侯互通使节,互致聘问献纳之礼,并建立西畤(zhì)来祭祀秦人的祖神白帝少皞(hào),算是正式立国了。
以前,虽然秦人跟西戎住的挺近,但跟西戎倒也没什么瓜葛。他们第一次跟西戎发生关系,是在周厉王十一年的时候,那一年西戎攻犬丘,灭了秦嬴的父族大骆一族。不过这只能算是间接的关系,因为西戎只是灭了秦人的亲戚而已,而秦人也没采取什么为亲戚报仇的动作,所以直到周宣王三年(秦仲二十年,前825年),周宣王立非子的重孙秦仲为大夫,命令他讨伐西戎的时候,秦才算跟西戎直接杠上了。
秦仲伐戎三年,于周宣王六年(秦仲二十三年,前822年)战死沙场。周宣王又借给秦仲的儿子秦庄公七千兵马,命他继续讨伐西戎。这一回,秦人打赢了,周宣王因而立秦庄公为西陲大夫,把原来属于大骆的土地也封赐给他。秦这才稍微扩大了点实力。
此后,秦人跟西戎的战争就再也没停过。到了周幽王四年(秦庄公四十四年,前778年),秦庄公死了,秦襄公继位。不知道秦襄公是主动的还是被迫的,把自己的妹妹繆(mù)嬴嫁给了西戎中一支叫丰戎的为王妃,但这好像没起到任何作用,因为第二年(周幽王六年,秦襄公二年,前776年)西戎就翻了脸,围犬丘,把秦襄公的哥哥世父都给抓了去。从双方互有胜负来看,这个时候秦的实力还不是很强,处境也并不很妙。
现在,虽然秦国已经是诸侯了,但土地却要自己去抢,而自己又没有必胜的把握,那种尴尬可想而知。对此,秦襄公也没什么好办法,要等到周平王五年(秦襄公十二年,前766年)他率师“伐戎,卒于师”,他的儿子秦文公继位之后才有办法解决。
秦文公是秦国草创之时非常重要的一位君主,如果没有他,秦国的历史很可能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秦文公即位之初,并没像他的父祖那样急着向西戎发动进攻,而是首先开始经略根据地。周平王八年(秦文公三年,前763年),他率领七百人的队伍向东巡视,估计就是为了寻找适合迁居的地方。转悠了一年,最终他相中了当初非子为周孝王牧马的“汧(qiān)渭之会”。又经过一年的准备,周平王十年(秦文公五年,前761年),“秦迁于汧渭”。
这个地方真是秦人的宝地。自从迁到这里之后,秦人再也没受到戎人的侵扰,这为秦文公带来了宝贵的和平,让他可以一心一意的施行文治,教化百姓。这很可能是由于当地破碎复杂的地形造成的,也可能是由于秦国这时候还很穷没什么油水可捞造成的,或者是由这二者共同造成的,但是不是确实如此,我们并不知道。
迁都之后五年,周平王十五年(秦文公十年,前756年),秦文公在新都附近又建了一个祭祀少皞的鄜(fū)畤,算是把国家祭祀中心也搬了过来。周平王十八年(秦文公十三年,前753年),秦文公又仿照周制首次建立“有史以纪事”的制度,从此“民多化者”,也就是百姓大多受到教化的意思。
秦的祖先大费是帝舜的臣属,本来也应该属于华夏一脉,但由于后来世代居住在西戎,所以跟周的先祖一样,难免在文化上跟戎狄靠得更近而离华夏稍远。正是由于这个缘故,东方诸侯往往把秦看做戎狄之国。现在秦国也开始变得有文化了,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当时周朝在岐丰之地还有很多遗民,如果秦国想收服他们,在文化上向周靠拢应该是最高明的手段,而它若想跟东方诸国交流,不摆脱掉自己身上的戎狄气息恐怕也不行。这是个慢功夫,可见秦文公政治眼光的长远。
周平王二十一年(秦文公十六年,前750年),也就是晋文侯杀死周携王的那一年,秦文公经过十余年的休养生息之后举兵伐戎。我们不知道秦文公伐戎和周携王之死两件事有没有关系,我们只知道这一仗秦军取得了巨大的胜利,西戎从此败退出岐丰之地,“文公遂收周余民有之”,掘得了秦国发家的第一桶金。
此后,秦文公继续施行偃武修文的国策,使国家获得了较长时间的和平发展。不过,这并不见得说明秦文公是一个仁慈的君主。周平王二十五年(秦文公二十年,前746年),秦国制定了诛灭三族的刑法,便是一个证明。
在整个西周历史上,没见到有族诛的记录。周武王伐纣在牧野誓师,只说“于尔躬有戮”,也就是只杀本人不做株连。周穆王晚年作《吕刑》,也只规定最严厉的刑罚是“大辟”,也就是死刑,没见到有株连家人的说法,似乎表明周朝没有族刑。
但在周以前应该是有族刑的。夏启在讨伐有扈氏的战前动员中说过“孥(nú)戮汝”,商汤在伐桀之前也说过“孥戮汝”,盘庚在迁都前则说过“劓(yì)殄(tiǎn)灭之,无遗育”,都是族灭的意思。可见周武王在盟津之会历数纣王的罪状时,说他“罪人以族”并不是无中生有。
既然“罪人以族”在周武王眼里是一条罪状,那应该也就能说明族刑至少在这个时间点之前已经被周朝废除了,不然他也没资格这样去指责纣王。现在秦文公恢复了夏商的旧法,可见他也并不是全盘接受周文化,而这更能体现出秦国这个国家从一开始就有一些独具的严酷气质。
也正是在“秦初用族刑”这一年,在平王东迁中功劳最大的晋文侯死了,晋国即将进入长期内乱,而秦国则得益于秦文公在位期间长达五十年的和平发展,国力得到很大提升。在周桓王四年(秦文公五十年,鲁隐公七年,前716年)秦文公死后,他继任的子孙们之所以能逐亳戎、灭荡社、取荡氏、伐彭戏氏、伐邽(guī)戎和冀戎,很大程度上都是得益于秦文公置下的这副家底。这样,到周庄王十年(秦武公十一年,鲁庄公七年,前687年)他的重孙子秦武公灭小虢(guó)时为止,秦国终于占有了关中平原的大部分土地,初步具备了争雄天下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