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马尔代夫是上帝洒落在大地上的珍珠,那么日本长野上高地的深秋应当就是上帝馈赠给人类一件完整的华服。上帝在1896年派一位英国传教士发现这处秘境(竟然不是日本人首先发现的,的确有点神奇)。上高地位于长野县西部的梓川上游,这一带被白桦、落叶松等的原始森林环绕,大正池、田代池、明神池等蓝色清澈的水面分布在其间,与周围360度高耸环绕被称为“日本阿尔卑斯”的群山雄姿一起构成了壮美的风景。
这里的山,这里的水,真的会让你过眼不忘。三年前去过一次,留下深深的印象,觉得这个地方一定要多去走走看看。这不,上周六中午去学校接了刚下课的儿子,我们一家便从东京出发驱车前往深秋的上高地。
和上次一样,下了高速,天已经黑了,气温也剧降到5度。但还有40公 里的山路,赶紧给酒店打电话,让联系一下停车场和进上高地的出租车。为了环境保护,从1992年开始在距上高地10公里的隧道处,私家车就禁止进入,只能通过指定的出租车或大巴,晚上7点之后会关闭隧道的大门。6点10分左右我们到了一个叫“茶风”的停车场,上次也是这里,这个停车场的名字好奇怪。入口处就看到了出租车司机和停车场的工作人员在冷风中打着手电筒等待我们的到来。
出租车穿过好多蜿蜒曲折,洞壁凹凸不平,汩汩滴水的山间隧道,我们到达了T酒店,这座日本名门酒店的唯一一座假日山庄。一直喜欢住这里的原因是,T山庄大堂有座偌大的火炉和温馨的读书室。我心中理想的书房就应当是这个样子,用不了多大的地方,但温馨舒适惬意,书房里还收藏了好多世界著名的八音盒,服务员会给你打开听一听。晚饭后,呆坐在温暖的火炉旁,除了篝火中的木材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周围寂静一片,什么也可以不想,对着火苗发呆,让思想归零。上次也是这样,在漆黑的山中赶路,到达住处后安顿休息,等待第二天黎明打开窗户后的美景。
果然6点30分左右天就透亮了,天气预报说是多云转晴,可金色的阳光已经穿过周围的云层和山峦,撒向这片海拔1500米的高地。站在酒店的观景台上,看着四周被金色温柔晨光照映的发红的穗高连峰,烧岳山脉,酒店周围的白桦树上的叶子已经落得差不多了,白色柔软的树皮和枝干在静静的等待晨光的亲切抚摸,如画般的风景,清新的空气,心情豁然开朗,招呼妻子和儿子出去散步。
T酒店门口的山坡上早已有一位穿着单薄登山服的大姐坐在地上,拿着画板,聚精会神的对着这片红色屋顶的房屋和屋后的山峦描绘着,悄悄的从她的视野看去,的确是个好位置,的确是作画的好时候,但有点清冷。她用日语主动找我搭话,今天天气真好,你住这里么?她告诉我,这里周围的山峰她都攀登过了,我大吃一惊,很钦佩她的勇气和毅力,我至今还都没计划登穂高连峰,因为异常险峻。怪不得她穿着这么单薄也不觉寒冷,原来是登山行家呀。
常言道“近水者智,近山者仁”,上高地两者都具备了,这里的水,清澈蔚蓝,这里的山,高险俊俏。大正池蓝色的水面上突兀着一颗笔直参天的枯松树,和褐红色的烧岳在多云银灰的天幕中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梓川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河流,宽阔的湍流水面,蓝色清澈如宝石般发光。站在小林辛三的油画里经常出现的河童桥上,秀美的穂高连峰近在咫尺,的确是如临其境,人在画中了。
这里剩下10天时间就要封山了,河童桥上游人络绎不绝,从台湾来的游客最多。到下午1点左右,天大放晴朗,雾气全消,天蓝的像掉了底似的,穂高连峰就愈发显的俊秀,橙色的落叶松林在蓝色天空背景的衬托下,午后温暖阳光映射中,愈发显的亮丽。即使用手机拍照,随便怎么拍,都非常好看。
目前世界上的照相机最高像素为6000万,而人眼最高像素为5.76亿,我们的眼睛还能准确的捕捉到景象之外的温度与情感。此生,你应当放下执着和辛劳,去趟长野上高地,用你的眼睛记下所有目之所及的感动。
下午3点返程回停车场时,连出租车司机都说今天太神奇了,上高地常年雾气缭绕,今天天竟然这么蓝,太少见了。取车后,当然是想再去探访一下附近的白骨温泉。这温泉,名字着实令人生畏,三年前冒险去过一次,至今念念不忘。车到了温泉处,很遗憾这里已经打烊,问服务人员,说下午2点以后就只对住宿客人开放。从温泉的停车场竟然可以俯瞰到崖下青白色如梦幻般的汤池。好遗憾,回想起三年前第一次来白骨温泉的情景来。
那天天公不做美,秋雨潇潇,所以早上就出发返程。路遇这温泉招牌,大喜,但名字有点令人生畏,白骨温泉。。问路人皆说那是这里方圆几十里最有名的温泉了。遂硬着头皮,冒着小雨,小心翼翼的在盘旋的山路上蛇形五公里,总担心车冲过护栏掉到山谷里,路很滑很陡。等渐渐闻到一股强烈的硫磺味时,就到了离山顶不远的温泉处,这就是传说中的密汤?门口人还很多,看来还不错嘛。
进口时却有点迷惑了,男女分开的,但还有一处写着混浴,啊,这就是传说中的混浴?!问服务员阿姨,她说是。我赶紧问怎样的服饰才能进去,她说男的话光着就可以了,女的需要用大毛巾裹起来,我正用小毛巾比划如何遮挡隐私,忽见妻子用鄙夷的眼神,朝我努努嘴说,从入口处都瞧见了,混浴的全都是男的,你不用遮啦。呵呵,看来多虑了。
先和儿子在室内男汤处泡,看到外面小雨已停,秋色很美,层林尽染,便带着儿子去了外面的露天混浴,果然是一帮爷们。有个家伙竟然拿一本书稳举在水面上,认真的在看着。水是乳白色的,粘粘的,有点发青,夹杂着硫磺刺鼻的气味,水面以下啥也看不见。
天突然晴朗,阵阵山风吹来,带来几片红叶悠悠的落到水面上,仰望着蓝天白云飘过,很是惬意,看来毛巾都用不着了,呵呵。正想放飞思绪,突然听到唧唧喳喳女人的声音,朝入口处看去,却是4,5个女孩子,只露着脖子和头在水面上,好像是弓着身子,从室内女汤和混浴连接的水渠中,半蹲着身子匍匐着进来。以前听人说过混浴的女的都是老太婆啊,透过雾气细瞧,都是20岁前后的青春少女模样,其中一个还是洋妞。
我如临大敌,一顿紧张,赶紧找毛巾啊,再看其他人,还是刚才那样安详,尤其是看书的那哥们,还是那么聚精会神,太蛋定了。不一会,有一对中年夫妇也进来了,女的全身裹着大浴巾,直立着身子,大大方方的走进来,其实裹的很严实,他们手牵着手很恩爱的样子。周围的爷们该干啥的干啥,没有发现有人用猥琐的眼神打量女人,我也开始淡定下来了。。这下有点明白了,混浴也是日本绅士文化的一种么?看到中年夫妇那般的恩爱,瞬间都觉得整个山间都充满了温馨。
虽然这次没有泡白骨温泉,但已经很满足了。温馨和感动才是旅行的目的。其实,人一辈子都在旅途中,都在奔赴死亡的旅途中。没有人会认为自己即将死去,也没有人会停止对财富,名利,权势的追逐。每个人对旅途中经过的地方都有不同的感触,但应当稍作停顿,用你像素数为5.76亿的眼睛,捕捉美景之外的温度与情感,发现美,感动美。深秋的上高地,美丽的地方,此生,值得我放下执着,去感动一次。
2016年11月1日 于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