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鲁先圣
在公元前500年前后的春秋战国时代,当世界上几乎所有人类居住的地方还处在洪荒蒙昧的时候,我们民族接连幸运地产生了一批思想大家。世界上没有另外一个民族像我们一样拥有这样恢宏的开端。正是因为有了这样气势宏大、浩浩荡荡的起点,文明的焰火才在世界的东方星火燎原。
公元前551年的春秋时代,孔子诞生了。这是个什么时代?正是周文疲弊、礼崩乐坏、九鼎失位的时代。虽然生活贫苦,但是他15岁就“志于学”,30岁以后就开始授徒讲学、修诗书礼乐。作为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孔子,他带着自己的弟子,带着自己“仁、礼”的信念,带着自己的智慧之火,执着地周游列国,往返在理想和碰壁之间。不论那些国君们有没有采纳他的建议,但是,他智慧的火把,却毫无疑问地照亮了时代的夜空。宋人蔡季通对此有过精辟的描述:“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更重要的,是孔子打破了“学在官府”的传统,只要送上一点干瘦肉,就可以成为他的学生。他的深厚学养和人格魅力吸引了一批批追随者,他的弟子达到空前的三千人之众。他把自己的智慧传授给他们,等于在那个近乎蛮荒的时代,播撒下至少三千粒文明智慧的种子,从而使自己的思想和智慧在以后的岁月中不仅仅没有中断流失,而是得以发扬光大、绵延不绝。
而就在孔子诞生前的几十年,我们民族幸运地拥有了另一个满腹才学的人,他是东周王室的史官,负责掌管史书、档案、天文、历法。这个人是老子。这个时候,周王室内部产生了内乱,国家已经是九州分裂,他的守藏室面临着典籍失散的危险。王室中已经没有人在意他的存在,他就收拾起重要的典籍,带着自己一生的心血著述五千言的《道德经》,骑着那只名响千古的青牛,悠然地向函谷关而来了。
“紫气东来”这个象征着吉祥智慧的典故诞生了,玄奥而深刻的《道德经》问世了,他把天、地、人浓缩在五千字的微篇之内,他提出“治大国若烹小鲜”,抛开传统的“天命”观,为春秋时期的乱世之学开拓出新的天地“道”,自己也因此成为中国土生土长的道教的鼻祖,受到无数帝王的封赐和膜拜。《道德经》中的辩证法思想,他深刻的“无为而治”的智慧,直到今天,依然熠熠生辉。
孔子和老子,成为我们民族恢宏的文明和思想开端的大纛。而孔子的学生,毫无疑问,是其中重要的成员。孔子弟子三千,贤者72人,而其中孔子最得意最有成就的弟子是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成为千百年以来中国知识分子安身立命的精神依靠。颜回之德的核心是“仁”,他把孔子的“仁”,落实于个人的行动中,而不是停留在口头上。颜回以其高尚的道德人格影响社会,启迪后世。颜回的言行体现了他善于领略天地造化的力量,尊重客观规律,顺应自然,但又重视人的能动性,守道而不移其志。颜回的不朽,在于其重立德,后世称他为“复圣”,便是对其重于立德的肯定。
另一个重要的孔门弟子是被尊为“宗圣”的曾参。他颇得孔子真传,积极推行儒家主张,传播儒家思想。孔子的孙子孔伋师从曾参,又传授给孟子。因之,曾参上承孔子之道,下启思孟学派,对孔子的儒学学派思想既有继承,又有发展和建树。他的修齐治平的政治观,省身、慎独的修养观,以孝为本,孝道为先的孝道观影响中国两千多年,至今仍具有及其宝贵的的社会意义。曾参是孔子学说的主要继承人和传播者,在儒家文化中具有承上启下的重要地位。曾参以他的建树,走进大儒殿堂,与孔子、孟子、颜子、子思比肩共称为五大圣人。
岁月的车轮滚滚向前,在老子和孔子之后大约经过了150多年,中华民族已经进入到百家争鸣的战国时代。这个时候,我们民族又迎来了两个重要的人物,一个是生于公元前372年的孟轲,一个是生于公元前369年的庄周。
孟轲继承了孔子的思想,而又有发展。他生活在诸侯互相攻伐“无义战”的时代,目睹了人民遭受涂炭的社会现实,也看到了人民的力量。他发展了民本思想,明确提出“民为贵”,“君为轻”。政治上主张实行“王道”、“仁政”,反对“霸道”、“暴政”。他劝统治者重视人民,安定人民,少收赋税,减轻刑罚,使百姓“不饥不寒”。 孟子一方面严格区分了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阶级地位,认为“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并且模仿周制拟定了一套从天子到庶人的等级制度;另一方面,又把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的关系比作父母对子女的关系,主张统治者应该像父母一样关心人民的疾苦,人民应该像对待父母一样去亲近、服侍统治者。由于他继承并发扬了孔子的思想,成为仅次于孔子的一代儒家宗师,有“亚圣”之称,后世把他与孔子合称为“孔孟”。他强调人应该在艰苦的环境中磨练意志:“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这种凛然难犯的铮铮傲骨,成为中国知识分子的千古典范。
而庄周先生是道家学派的代表人物,是老子哲学思想的继承者和发展者,先秦庄子学派的创始人。他的学说涵盖着当时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根本精神还是归依于老子的哲学。后世将他与老子并称为“老庄”,他们的哲学为“老庄哲学”。他的思想包含着朴素辩证法因素,主要思想是“天道无为”,认为一切事物都在变化,他认为“道”是“先天生地”的,属主观唯心主义体系。他主张“无为”,放弃一切妄为。又认为一切事物都是相对的,因此他否定知识,否定一切事物的本质区别,极力否定现实,幻想一种“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主观精神境界。在政治上主张“无为而治”,反对一切社会制度,摈弃一切文化知识。他的文章想像力很强,文笔变化多端,具有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并采用寓言故事形式,富有幽默讽刺的意味,对后世文学语言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当我们以无比崇敬的目光仰望这些先哲圣贤的时候,自然不会遗漏在孔子、老子死后与孟子、庄子诞生前的岁月间隙里,有一个被称为“贱人”的群体,他们穿梭于诸侯之间,以不同于孔门的学说和修行,宣传着“兼爱”“尚同”“尚贤”的思想。他们在粗衣淡食的苦修中,在“贱人之学”的嘲讽中,一边咀嚼着时代的苦难,一边实践着自己的平民理想。这个群体的代表人物是诞生于公元前468年的墨子,他是黑暗王国的理想主义者。
梁启超把墨子同孔子、老子并成为中国古代的“三圣”。他曾经这样评价墨子:“古今中外哲人中,同情心之厚,义务观念之强,牺牲精神之富,基督之外,墨子而已。”
就是在这个上下不过三百年的时代里,我们的民族还诞生了为儒学注入新的生命力的荀子,诞生了法家理论的集大成者、倡导“帝王之学”的韩非子,他们两人为春秋以降的诸子圣贤划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可以想象,在那个遥远的时代里,这样一群不同流派的思想家,他们每天都在论辩和游说,在各国之间频繁穿梭,无论是设坛授徒,还是作为政治智囊、军事参谋、外交使节,他们通过自己的方式,用自己的智慧,深刻影响着国君的决策和社会倾向,促使中华民族迅速从洪荒蒙昧走向成熟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