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
我大病初愈,昨天就已经出院回家。昨天上午一个叫乌鸦的少年来看我,进屋他并没有问我因为什么而住院的,反而问我:今天就你一个人吗?问完这句话,他就不再跟我说话,反到是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静静的看我。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闭了一会眼睛,心里很不安静,听到了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我不得不睁眼看,只看到那个叫乌鸦的少年站在阳台上。他单手叉着腰,面朝远方,全神贯注。我看了,远方既没有什么可看的,除了层层树冠就只是一片一片网状的天空了,当然,我知道我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医院人员种的桔梗。此时也没有什么可以听的,风吹树叶的声音伴随着鸟的呜咽声在窗外喧嚣,热闹。我躺在病床上,医生告诉了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告诉他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让他明天可以不用来了,但是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也并不转向我,只是歪嘴跟我说道:“你看看外面的阳光就晓得你明天要出院了。”
我先前没有看到阳光,只看见窗外的树一阵一阵的,把翠绿的外景撑的高高的,仔细看,树叶缝隙间透露了几块斑驳的光影,似乎要比我印象中的日子要更热烈一些。这个医院喜欢在门外多种一些树,高大的树吊挂着阳光。每件病床外的窗户都贴着树影,光就那么的赤裸。可病房里的窗帘又是那么的厚重不透光,这与外面的一片绿景是矛盾的。我刚要问那个乌鸦的少年明天将何去何从。他就嘘止我:“不说话!”
他仍然不肯看我,只是凝视着外面的树林,彷佛在盯着谁的梢。我使劲的往窗外看去,可除了绿色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有不大的林子和没什么稀奇的鸟叫。突然他问我一句:“她回来了没有?。”
“她,她,没有。”“你还记得她吗?”“当然!”
我们俩口中的她是音乐老师,言谈举止长年的有一种古典音乐的优雅和浪漫,当时乌鸦认识她的时候已经习惯并且喜欢了这种语调。其实她恰恰因为这些才显得可爱,天真。我们都喜欢她,把她看成天上的月光,她也没有端着架子,一方面,她假装属于外面的这个世界,其实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而且她的内心世界很丰富,非常科学和感性。我记得早些时候,她跟我分享了她很喜欢的一个音乐家的一首曲子——德彪西的《月光》,她告诉我说:月光是不是很好看?每个人都能看到无数的月亮,每个人心中被照到的月光都是不一样的,德彪西真的很浪漫,当然,我还喜欢李斯特。当然德彪西的其他曲子也很好听,你都可以去听听。“于是我就在当时的午夜,听了这首曲子,想象自己就是月光下的蝴蝶,在不停的飞舞,那个叫乌鸦的少年跟我说过:“蝴蝶都是复眼的。”我想,如果我变成了蝴蝶,我应该利用好这一点,是不是就可以看到无数人心中的月光呢?乌鸦的少年听到了我的疑问便不屑的再次回答我说道:“这当然很好,可是你不知道利用这一点,我建议你应该不停的甩膀子,像风车一样,一边甩一边靠近她,你的最终目的还不是要靠近她的,所以你头眼昏花还咋个飞喃?到时候你就可以安息在她的身边。”虽然我知道我始终不能从人变成蝴蝶,但我知道我的膀子肯定甩的不够好。
听完月光的第二天,我见到了她,那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她很美,像是德彪西写的《月光》下走出来的精灵,我尝试着低头看书不说话,可脸上表情确实纠结的很,一会皱眉一会点下头,表示着我很专心看书的样子,却不敢看她。少顷,她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看的什么哇,让我看看噻。”
我把我看的书给她看,书上的很多地方都被我用颜色不同的银光笔画了道。这是一本有着不同“伤痕”的书。她接过了我的书,喃喃自语到:“卡内蒂的《人的疆域》,这本书好看吗?“”好看,我昨天看了一句话,觉得很适合你,你看它是这么说的:‘音乐是最好的疗愈,因为音乐不产生话语。即使将话语加之于音乐,他自身的魔力也足够将话语的危险消解掉。不过,最纯粹的当然是,为自己演奏。人们对自己创造出的音乐有无条件的信任,因为它来源于自己的感觉。音乐的自由流动超出了人类自由的极限,这种自由中蕴藏着救赎。世界上的人口越多,生命的形态就越像机器,音乐就越重要。’这句话是不是很好?“
“嗯嗯,当然!你不晓得音乐制作起来还是挺复杂的吧,不管是古典还是流行。当然,唱歌也是,胸腔要敞开,嗓子要吊起!我教我的学生的时候就是大概这么说的。不过,我给你说,今天早上我批改学生的作业可把我气安逸了。有些提交的作业真是难以吐槽,不晓得他们上课在学什么,成年人学音乐果然有一些困难。哎呀!我是不是有点凶?“
我摇头并告诉她:“你很棒,你很可爱。”
那个叫乌鸦的少年跟我说:是啊,真是一个很美好的回忆噻!
我点了点头,之后,我继续想到那时候我们在图书馆坐了一会,又去了成都美术馆看展,看完了何多苓的画展,我们去了美术馆的外景。美术馆的外景很好看,四个高大的白色大理石雕塑刻画了四个往前大步行走的人,他们的对面是一片微波荡漾的湖。湖边种了一些树,上面有我叫不出的鸟,在树间停留或者盘旋。
“你信不信鸟也是有表情的?”我问她,她说:“应该是有吧,我相信有或者没有都有意思噻!不过你不晓得现在的人们都很难静下来观鸟,或者看黄昏下这么美丽的湖啦!树上那么多鸟,说明附近的虫子多噻!我想,明天肯定还有很多鸟是昨天听到消息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的,今天天不亮就到了这个地方,到了地方,发现,呀!这么多鸟,这么多人,好害怕,肯定气惨了噻!”
我被她的话逗笑了,她又指着刚才她一直凝视而我觉得什么都没有的那个地方,笃定的说:“你看,那个是离我们最近的两棵树,它们鸟儿都集中在那棵树冠里面,你听嘛,是不是那两棵树吵得最凶?——你知道他们在吵啥子?很显然,他们在说我坏话。”
我仔细听了,果然是非常激烈的吵闹。它们栖身的树冠间隔不过二十米,之间并没有什么大的阻碍,它们看的我们清清楚楚,叫声好像从这里看也确实从这个距离传送的;而且听风辨物,从方向看,似乎每一张鸟脸都是冲着我们的,仔细想这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这时候,叫乌鸦的少年跟我说:“你们可真有趣,你们眼中的世界是一个鸟语花香的世界,难道你自己都不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笑着跟她说:“不过我觉得没有那么惨啦!有鸟语也有花香,你看呐!这个世界多美好!。”“是哇!这是两个人静下心来才能看到的世界。”
叫乌鸦的少年跟我说:“她很好,现在的问题是,你收拾好了吗?明天准备出院了。”
“嗯,差不多了。”“行,那我就走了。”说完,他就从阳台径直走到门外,关上了门。
第二天,我收拾好了行李,换上了一套赶紧的衣服——白色的帽子与黑色的衣服。出了医院,医院外的树林好像更加茂盛和吵闹。数不清的鸟在上面叽叽咋咋的议论着,可笑着人类的爱与恨。就在此刻,那个叫乌鸦的少年给我打了电话:“你出院了吗?看到外面的世界了吗,还有树头的鸟,我觉得这是一个你学习鸟语的机会,你想,如果我们不把它们看的很愤怒,又知道为什么这么吵闹的声音表现得是一种什么样的开心,那么是不是我们就掌握了它们的语言环境。你知道我们人类吧,越是感性的语言表现得越冲动越有限,我们大胆地假设鸟类也是我们这样,你不要反驳我说这是什么锤子人类中心主义。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大胆得想到一些词汇,比如它们肯定会说:爱情……你快回去吧,回到她身边。你注意听,它们有几种叫声得重复率是非常高的,我昨天跟你分离的时候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词汇及就分布在这里面,比如说:啾啾……啾唧……啾啾唧唧……“
他说完了话,便挂断了电话,我一时显得颇为懊恼,不过我也知道我是放不下的,我上车回家的时候,她给我发了一条消息:“今天是一个好日子,希望你可以开心,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有个想法要告诉你,你晓得鸟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