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美国威斯康星州一个疗养院里有一个飞行员去世了,生前默默无闻,死去时,只留下一部作品《天空手稿》。
扉页上写着:
献给乌拉诺斯
没有遨游天空的人生不值一过。
(注:乌拉诺斯是希腊神话天空之神,象征希望和未来。)
这句苏格拉底式的断言令我震动。那时候我刚在在图书馆当管理员,把读者还的书放回书架。我记得还的是科技类著作《天文与星座》放回去的时候发现飞行员的《天空的手稿》,随手就取出来,读得入迷。
飞行员人生平淡无奇,除了在战争时候在非洲上空驾驶飞机的岁月。小时候因为个子小经常被欺负,所以放学后经常躲在爷爷的书房看书,也因此,爱上了编故事。他小时候编故事,少年与龙,船长和鲸鱼。龙和鲸鱼都是邪恶的,妄想破坏人类的村子。而少年和船长是勇敢的化身,最后和小伙伴们打败了邪恶势力。那时候单纯的愿望就折射在故事里,少年希冀着勇敢无畏。
长大后,参加了军队,担任飞行员,当时正值二战。经历了地狱般的培训之后,被分配到了非洲地区对轴心国的军事行动。他写道:
我当时对人类的命运没有任何实质的想象,虽然处于战争的环境。行动的前一天晚上,我既紧张又兴奋,似乎有种成年的快感,直到很晚才睡着了。第二天,我的世界崩溃了。
行动当天,从机场起飞的轰炸机带着充足的炸弹到前线的地方侧翼支援,逐渐逼近军队。地上的行军队,正在寻找隐蔽。他按照预先的计划往密集的部分投弹。耳边全是风,投完了就撤回出发地,只看到地下的军队不断四散,浓烟弥漫火光四射。
我感觉我在做着一件我的心灵不知道的事情,我按照程序杀了人却没有承受相应的重量。以至于后来的每一次行动回来的当晚,我都睡不着,经常在半夜从噩梦中醒来。
因为噩梦的煎熬致使精神萎靡不振,詹姆斯请调到后援,运用物资。后援队伍的状况也很紧张,有时候经常整夜地飞行在非洲的上空。
虽然情况总是很紧急,但我依然能够领受这一片古老的大陆的星空的低语。从那时候起,我开始思考人类、星空和心灵。我写了很多日记,其中很大部分都记录在了手稿里。
詹姆斯在夜空里,以一个飞行的作家的身份在观察着世界。从手稿中,可以看到一个沉思的心灵如何在空中思考,有些句子很优美,有些燃烧,有些低语。
繁盛的夜空,我看到永恒的神低语,它们似乎在跟我说话或者没有。
我从大地上飞过。我没有根,我渴望落地。可大地上炮火盛轰隆地响,我想要远去。
我在帐篷里写诗,我想我是个作家。每一个飞行的作家都很容易把自己想象成神,因为这种天空的生活无一不充满的宗教的慈悲和沉思。
二战结束后,詹姆斯回到了故乡。正常的娶妻生子,偶尔也写作,直至去世。在作品的最后,他回顾了他的一生。
我很幸运,成为了战时飞行员这个群体的一员。更重要的是,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作家。当我读到圣埃克苏佩里的《风 沙 与星辰》,我就在想那些飞行员里的诗人。我们都经历了战争,我们也爱上了了空中的沉思生活,面向渺小的大地,冥想,领略大地的面貌。天空上没有历史,只有我。我觉得所有的诗人都应该上一趟天空,只有这种感觉,才能了解到人的神力。有时候我想想如果莎士比亚、托尔斯泰都飞向天空,他们会怎么想。我并没有过上我想要的人生,有点遗憾,然而我却不后悔,做一个飞行员。我曾无数次穿越星辰,无数次在空中迷路,无数次问我愿不愿意生活在天空。我总是在梦里回答,我愿意。
愿意居住在天空的飞行员,这让我想起了卡尔维诺的树上的男爵,栖居在大地之上,有种闪耀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