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当我在这个房间里面对这样一位憔悴的中年妇女时,我想起的是很多年前看梅丽尔电影的时光。
她跟她很像,可是我确认她们灵魂所栖居的土壤有着天差地别。因为房间里的这个女人永远在问我同样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十分钟前,打完招呼,她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十分钟后,我想睡觉,她又问道。
我只好不厌其烦地回答她,因为我爱上了一个男人。有时候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可我只想快点结束这场令人厌恶的对话。
全世界都觉得我做错了事,我的父亲就坐在门外等我,我可以想象它强忍着烟瘾不敢离开的痛苦,也可以听见他呼吸里故作轻松的小心翼翼。
我打开门,出了房间,迅速将后面的门带上,门上的门牌闪得我眼睛泛白,首席心理咨询师,这是我理智与情感经历过的最大的灾难。
父亲说,我因为爱上一个男人,变得不再优秀。我便索性把这件事做得更加彻底。刚开始,我只是疯狂地啃书,不再化妆,每天花俩个小时步行回家。后来便索性辞了那份没有时间吃饭睡觉的工作,再后来,得罪了未婚夫,在他求婚的浪漫时刻,直接将一肚子的洋葱拌面吐在了他脸上。
生活就这样完了。父亲这样说的时候,我点了点头,反正父亲都是对的。
周围的朋友频频发来慰问,但大多是前来窥探消息,我没有一一满足她们的好奇心,我知道,我的友谊也终会完了。
我开始闭门不出,未婚夫上门闹过一次,哭得像块滴水的抹布,邻居们把这块抹布扔出楼的时候,这是我见她们所做过的唯一一件好事。
我爱上的男人是个深沉内敛的家伙,很多女孩子喜欢他,他不会说什么爱来爱去的甜言蜜语,也不会什么鲜花蛋糕的套路,可是我能想象和他一起生活的场景,在一处湖边,自己耕耘劳作,自己侍稻而食。
我选的路会不会错?我曾问过他,在我难以下定决心的时候。他告诉我回到起点的起点,看看那时候我最喜欢什么。
于是我真的开始行走,循着他的脚步,一点一点去践行他世界里的道理,直到我发现这座安静的小城,觅一处安静的庭院,做一个安静的人,沏一壶安静的茶,等一个安静的故事。
我在漠河等待每个冬天的到来,冬天来的时候,行人寥寥无几,整个世界安静地沉寂在水晶球的故事里,这样的冬天,我可以想起很多事,很多不同的事。
我欢愉这场相识,他身上拥有我对男人所有的幻想,他让我平生第一次有了勇气去对抗父亲的骄傲。
所以直到后来,他都一直藏在我的箱子里,在我没有勇气的时候,在我不被人理解的时候,在我做出每个不被看好的决定的时候,在我走上每段坎坎坷坷的崎岖路的时候,他,一直都在,他的信念一直都在。
无数黑夜,他立在湖边,撑一篙,戴一笠,安静地思考,完美得犹如他的名字一一一梭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