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字是一个接头暗号,我们靠他来辨别对方是否是同类

的确,他的书,不喜欢的人不以为然,喜欢的人视作生命。

记得我第一次看他的其中一个作品时,有一种“我连猪都不如”的感受,的确,很少有人能像那只猪一样,敢于突破生活的束缚,去寻找生命中的自由。

冯唐说他是“一个奇迹”“一个好得不得了的开始”。

他的情诗被当成灵魂爱情的范本流传,他的妻子称他是“世间一本最美好、最有趣、最好看的书。”

他的作品让诸多作家惊叹“原来文章还能这么写”。

叶兆言称他的文字“纯得不能再纯”,刘瑜说他的书籍“影响了整整一代人”。

高晓松把他当成“神一样的存在”,称之为“中国白话文第一人且甩开第二名很远”。

曾经采访过他的李静说:“我敢打一百万的赌,他的作品将是被后世反复阅读的不朽之作。”

曾经将文坛上的衮衮诸公骂了个遍,说出“中国写小说的,也就红楼梦能及格”的老炮儿王朔说“他是好样的,我们俩不存在谁盖了谁,他要是活着,我觉得他更牛逼。”


他就是王小波。



王小波的“黄金时代”

那个年代,大批青年插队下乡,王小波也是其中一员。农活间隙,王小波的手总是忍不住伸向别着书的腰间。

当年,插队知青大多会在自己偷看的书外包一层“鲁迅著”的书皮。不幸的是,王小波遇上一个无恶不作的军代表,便是连“鲁迅著”也不能看。为此,他给坏领导编了一个故事,描写他从尾骨开始一寸寸变成了一头驴,以泄心头之愤。

后来王小波发现卡夫卡也写了类似这样的事,有些不好意思,就学着卡夫卡,把那些作品烧得一干二净。

王小波是自带优秀作家气质的人,敏感中夹杂幽默,孤独中蕴含忧郁,他总想和世界谈谈。

有一阵子,他每天要用独轮车,推几百斤重的猪粪上山。他以为这活难不倒他,哪知道干了才三天,胆汁都差点吐出来。

他仍不忘调侃道,“好在那些猪没有思想,不然它们看到人类不遗余力地要把它们的粪便推上山,肯定要笑死。”

自少年起,王小波便看到这是一个无趣的世界,而有趣却暗含其中,而他能做的就是把有趣讲出来。

愚蠢的人于世界暧昧,而聪明人于世界冷眼。在他的记忆中,这一段别人心中无法抹去的灰黑色时期,却被他称为自己的黄金时代。”




王小波与李银河

如果聊王小波,就绕不开李银河,这是一个想抽烟,根本离不开打火机的问题。

聊李银河,时间要退回到王小波考上大学的前一年,1977年。

当时的李银河在国务院研究室工作,前程似锦。而那时王小波只是一名街道工人,说“前者居庙堂之高,后者隐市井之巷”一点儿也不为过。

当年,25岁的王小波下乡回城已经五年。先后在仪器厂和半导体厂做了五年的工人,但心中那股子写作的欲火却从未熄灭。

有一天,王小波把刚写的《绿毛水怪》寄去《光明日报》,经手的女编辑是李银河的同事。没出几分钟,看得她直掉眼泪。李银河在旁边纳闷儿,接过来一读,登时心中一紧,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30年后,她还清晰记得那一瞬的感觉:“写作手法虽然稚嫩,但却有什么东西深深拨动了我的心弦。”

从此,她记住了这个名字——王小波,一个娃娃脸的名字。

接下来,李银河借着一次工作当口儿到王小波家。明里去问小波父亲一个学术问题,实际却是会会这位光是文字就让她揪心的王小波是谁。

这一面,不说是失望透顶,起码也算断了李银河心里那点悸动的念想。

后来,据李银河回忆:“当时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么丑。”

可没成想,几天之后,王小波找上门来,以还书为由,堵在光明日报门口。二人见面后大谈文学,天南海北。

正谈着火热,王小波来了一句:“你有男朋友吗?”

李银河当时刚分手不久,只能如实相告“没有。”

王小波接下来一句话,生猛了得,几乎是吓了李银河一跳。“你看我怎么样?”

李银河一回头,满眼装满的都是那张丑脸,吓岔劈了。

多年以后,李银河每想起这件事,还会羞涩:“那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呀!”

之后的日子,李银河不断收到小波寄来的情书。


“你的名字美极了。真的,单单你的名字就够我爱一世的了。”“小波望着满天星斗,念着“银河”的名字:“满天都是星星,好像一场冻结了的大雨。”

李银河念着念着,泪水淌了一脸。王小波在追女孩方面,像写小说一样天赋异禀。

最终,李银河没能扛住小波的热烈和率真,两人就这么相恋了。在一起后,芝麻绿豆大小的事儿,李银河就跟王小波提分手。王小波一直不懂为什么,追问下去,李银河憋不住了说:“你确实长得太难看了。”

王小波却说:“我要去爬虫馆和那些爬虫比一比,看看我是不是真有那么难看。”

这一下子可把李银河逗乐了。一来二去,王小波总是能用自己的有趣,让李银河化掉心底那些对长相的不满,从而让李银河愈发地崇拜起王小波来。

这个世界,好女人都异常矫情,有人被才华吸引,有人被有趣吸引,还有人被内心坦荡吸引。而王小波长相比内心坦荡、才华出众、有趣天成,李银河扛不住。

大学期间,王小波和李银河结为夫妻。二人没有办酒,双方父母各自摆了一桌,就草草了事。既然灵魂都可以当饭吃,那还要啥自行车呢。在王小波和李银河的爱情中,两个人从不在乎形式。




坎坷的写作之路


1988年春,王小波夫妇美国求学归来。李银河去了北大当博士后。小波在北大当帮闲讲师,教研究生使用社会统计软件。

三年后,王小波又厌倦了,扔下一句“在北大混的没劲,我要到人大去。”便离开了银河所在的学校,回自己的母校任教。

那段时间,小波自己都觉得活得窝囊:“我老婆当教授,我狗屁不是。哀乐中年,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罢。”

每到这时,李银河又会像母亲一样,用情地捧起他那张丑脸:“小波,好好写小说吧,你是无价之宝。”

到了1992年初,《黄金时代》终于在台湾发表并获奖,获得了联合报25万台币。在过去的十几年,王小波好像是个在黑夜里赶路的人,前方没有一点烛火,只有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黄金时代》发表好像给他看到了一点希望。

拿到钱后,他马上从人大辞职。此后,便一门心思在家写作。


之后4年,他并没有得到他应有的成功,相反的是挨在脸上的巴掌远比响起的掌声要多。

这个自立山头儿的自由撰稿者,始终是个游离在文坛之外的局外人。

在香港,《黄金时代》被改名为《王二的二三情事》,被当作黄色小说刊登。后来几年里,大陆的出版社更是只发表了小波的几篇杂文。

后来,王小波写了几个长篇,试过几家出版社,都不接受,还有的被认为思想有问题。“有一编辑说我在小说里搞影射,还猜出了在影射谁,我有那么无聊吗?”

王小波大量压箱底的作品,都有一个共同的命运,比如同性恋题材的《万寿寺》,舞台剧《东宫西宫》,《似水柔情》……每一部都巧思密布,心血用尽,结果都是一样,发不出来。

王小波说:人活着都是为了要表演,所以才失去了自我。即便无处可去,也要永不屈服。我坚决不改了。我宁可写有滋有味发不出来的东西,也不写自我约束得不成样子的文章。在此我毫不谦虚地说,我是个高层次的作者,可是有些人却拿我当十六岁的孩子看待。”

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俗人,你在这个世界上活得越久,就越会发现大多数人的一生如同梦游。审美如此、读书如此、人生亦如此。




时代的遗憾

1997年4月10日,晚上11点半,邻居突然听到小波屋里传来两声惨叫。第二天下午,邻居还不见小波出门,觉得不妙,便赶紧推开了小波房门。只见小波倒在地上,身体已经冰冷。

第二天,去美国做访问的银河接到了姐姐的电话:“小波出事了,快回来吧。”从机场回家路上,李银河脑海里跳出的画面,全是小波去年10月在机场送别时的样子。

“他用劲搂了我肩膀一下作为道别,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别竟是永别。”

小波去世后,李银河找了许多墓地,悉数横平竖直,都不能令她满意。

后来,她找到昌平佛山灵园的一块天然大石,天然,不羁,恰似王小波的性情。


王小波去世一个月后,他一生最看重的时代三部曲得以发表,只是小波已经长眠。

人世间最可怜的人,最可怜的事,莫过于当他躺在坟墓里,而他的作品却得以流传。




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前些年,有一个《新京报》的记者曾对李银河说:我身边出色的男士都有个共同点,就是喜欢王小波,包括韩寒,冯唐。他们的共同特点都是有智,有趣。

前两年,有人问李银河:"如果有机会,你最想问王小波一个什么问题?"

李银河说:早上我去给小波扫墓的时候,有一些读者在墓前放了鲜花、二锅头或者烟,有一个人放了一篇王小波的文字,一只蝴蝶就一直贴在上面。我很想问问小波:你走得太急了,你走后,时代里每一个人都在变,太多人没有灵魂,而你呢?你的灵魂还在不在?

人的外表,其实什么都不是,皮囊而已,在时间里,皮囊终会老去,最后所有的光鲜都会被褶皱吞噬,而灵魂不会,这灵魂里包括你走过的路、经历过的事,还有你一生的思考。

就像王小波生前对人生的注解:

                                                                                            我活在世上

                                                                                      无非想要明白些道理

                                                                                       遇到些有趣的事情

                                                                                        倘若我能够如愿

                                                                                       我的一生就算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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