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皮散文《晃悠》 系列4
·晃悠在丽江柔软的时光
从昆明到丽江，有一段漫长的路程。
到达丽江已是黄昏时分，在“玉水名厨”用过晚餐，便入住到侨鑫酒店。而后，与几位朋友相约去逛了古城，粗浅地浏览了一番。刚回酒店，又有几位哥们打来电话，邀至古城纳西酒店喝酒，计10人，酒后又聚到我住宿的酒店房间，喝茶闲聊至凌晨2点。
真正走进丽江，是在第二天的午后从黑龙潭开始的。
黑龙潭是摄影爱好者必去的地方，在那里拍照，玉龙雪山的倒影很美。黑龙潭位于丽江古城北端象山之麓，是玉龙雪山融化的泉水在此汇集成潭，形成一个近四万平方米的自然湖泊，水质清澈如玉，终年不会枯竭，最终流入古城。
黑龙潭水像一面镜子，反射内心各种滋味。在潭边闭上双眼，感觉自然万物的灵气都汇聚在胸中，一切都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只有心跳在提醒自己这不是梦境。
千百年前，一个被称为纳西人的民族，汇聚在玉龙雪山脚下，建起了一座属于自己的城市，这就是丽江古城。丽江古城地处中国西南部的云南省，坐落于南北走向的横断山脉与云南中部高原的交接处,总体面积3.8平方公里，整个古城沿着周围的山丘顺势而建，舒展有度和谐宁静，房屋层迭起伏错落有致，街道蜿蜒曲折纵横交错, 充满了自然的灵气。玉龙雪山矗立在古城的西北方向。
丽江因为横卧盆地之中，像一块砚台，又被称为大砚。
水，是丽江古城的精灵。雪山融化的泉水流入古城后，分出无数支流，如经络般绕街穿巷、入墙过屋。水流通每一条街道，也牵住了无数的游魂。三百多座形态各异的石桥木桥连接起街道与房屋，纵横交错，使得丽江这座高原之上的古城，呈现出了一派家家淌清泉、户户垂青柳的水乡景观。
水作为自然的赐予，在千百年前就被一位叫做丁巴什罗的纳西人看作是自己的兄弟。在古城“河从门外过，推窗望流水”的意境中，每一条河系中都有公共使用的泉水。三个由高到低的水塘共同组成一组池塘被称为三眼井。流动的泉水从略高一点的头塘流经二塘三塘。头塘为饮用水，二塘水专门清洗食物，三塘水则用来洗衣服和其他脏物。每天上午九点以前，不会有人在塘水中清洗脏物。纳西人珍惜地使用着雪山泉水，共同遵守着这一约定。
在丽江，每一个人看上去似乎都特别庸懒。晃悠、溜达才是这里正常的行走方式。随意挑个小街小巷，都可以发现一处属于自己的风景。许多草木旺盛的院子，可以坐在树下喝茶，看着小河水从脚边流淌而过，聊天、发呆、晒太阳，日子就这么慢悠悠地、懒洋洋地过着。懒，其实是一种大明白的生活境界。不去和别人争一时的名利，不为凡事苦恼忧心，慢慢生活，及时享乐。当你把利欲真正放下，也就明白懒人赛过活神仙的道理了。
丽江的内涵，应该有许多理解的角度。其中之一也许是，它在时间面前不悲哀。
我是个懒散的人，没有太强的时间观念。但我以为时间在旅行中的意义，不只在于回避世俗和孤寂，而是在于望见并回味另一片风景。在丽江，最应该忘记的就是时间。
流水在垂柳下轻轻转弯，树下一座小桥静立沉思着。那里，河水的清波，心域的开阔与精彩，烙下心印，成为了行游的牵引。放慢脚步，才能体会到生活中那些美好的小细节。
今天的丽江，一切依旧就像古城里随处可见的清澈水流一样，随时在动，又似乎几十年如一日。有些东西一直在那里，像老房子最底下的那层漆，从未更易。不止纳西人悠闲随性的生活方式没有在古城中消失，而且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们，以及大量蛰伏在此的“怪咖”们，也是将大半时间用来喝茶、聊天、晒太阳、听音乐，或者发呆，在不知不觉中继承和延续了丽江慢生活的节奏。
不可否认，慢生活提供给我们的就是一种深度体验、深度感受的方式。在丽江人眼里，慢不是迟钝，也不是真正的懒散，而是从容、优雅，更是一种智慧。心中的安逸，想必便是来自生活里点滴的积累。风景需要欣赏，生活也需要蜗牛般慢慢欣赏和细细品味。用慢来标识丽江，慢就是丽江生活的基本品质。
行走丽江，一条小巷，一户人家，一不小心，便穿越了数百年历史。古城的街巷纵横交错，让初来乍到的游客宛如步入一个庞大又有条理的迷宫，其实，只要记着“顺水而下是进城，逆水而上是出城”，便是不会迷路的。随处可见的白墙黑瓦，启发着人们的想象。原来墨分五色，虚实明淡都有个中的用意。青砖黛瓦下，短暂的邂逅，竟成了高雅的风景。我不得不承认，阳光只有在这里才会眷恋地流连于每个人的故事中，也只有在这里，才能于冥想中回忆旧日的美好时光。
而最能代表丽江的声音，想必就是那满城的嘀嗒声了。走在丽江大街小巷，只要是跟音乐能扯上一丝关系的店铺都在循环播放着《嘀嗒》这首歌。女歌手侃侃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暧昧，简单的歌词在木吉他的衬托下，又透出几分自然、淳朴和亲切，伴着碟店里“闲人”们随意间合拍敲打的非洲手鼓，娓娓道来，像是同游人们讲述着一个动人的故事。歌声恰如一只温柔的手掌，轻轻安抚着被尘世鼓动得狂躁不已的灵魂，让人在内心的颤动中体会到一种莫名的心痛。
确实，也许只有丽江，才能有如此温润的胸怀，来包容和接纳那么多流转岁月的声音和带着故事的人。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确实按奈不住了，便停留在一家碟吧里，在美女老板的现场教导下，我也跟随着音乐的节拍敲打起了非洲手鼓。
而后，在音乐的鼓点中，我来到了木府。木府是纳西族土司木氏的王府，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府衙大门口的忠义牌匾，这是公元十三世纪统治中国的明朝皇帝为了表彰纳西首领的归顺钦赐的。公元1368年，明朝政府派军队出征云南时，被称作土司的纳西首领阿甲阿得率全族归顺，追随着明朝的军队屡建战功。开国皇帝朱元璋钦赐阿甲阿得为木姓，授予了他世代统治丽江地区的最高权利。由此，一座完全仿造北京紫禁城格局建造的巨大建筑群在丽江古城拔地而起。纳西族木姓土司在以丽江为中心的云南西北广大区域内，逐步树立了王者独尊的统治地位，纳西人也从此走上了迅速壮大的发展之路。徐霞客曾叹木府曰：“宫室之丽，拟于王者”，可见古时木府的气派。
穿街过巷，我晃悠在丽江古城柔软的时光。
丽江古城虽号称为城，四周却没有城墙。那是相传古代丽江世袭的统治者均为木姓，若筑城墙，木姓居中，便成“困”字，就不吉利。因此，这座古老的城从一开始就是开放式的，整个古城以四方街为中心，大街小巷排列有序，向四周呈放射外形布局。城内街巷却四通八达，虽不求平直，但互为通顺，且路面多铺设五花石板，历经千百年的岁月打磨得光滑清亮，雨季不泥，旱季无尘，让人走着走着，脚下都有了诗意。
感悟丽江古韵的时刻，则是在黄昏。黄昏的时候，晴热的太阳沉落了，夕光与彤云底下的街市渐渐换上了另一种面貌。在黄昏沉静的余光中，天上有淡淡的云彩。墙是灰蓝的，有陈年雨水的渍。一切都染上了夕阳的颜色，让我看到这个生活着的千年古城的另一个侧面。
黄昏也是摄影者最爱的拍摄时间，跳跃的色调，充满想象空间。不过，只有短暂的刹那。自然的色彩是留不住的。
傍晚的丽江古城总是别有一番韵味，晚风轻轻吹过，一些小花，静静地开着，不求宠爱。满簇的花朵像是对我这样的旅行者的无心招摇。那种惹人怜爱的黛玉气息，或许正是她最迷人的地方。
夜色渐进，则是丽江的高潮部分。
当我晃悠到了四方街时，正好遇到广场上有篝火晚会，当地人称之为打跳。据说，每周的二、四、六三个晚上，当地青年男女都会自发地聚集到四方街打跳。打跳是在云南丽江被人们喜爱的一种民间集体歌舞活动，类似于藏族的锅庄、羌族的莎朗。穿着民族服装的纳西人，在四方街的小广场上燃起篝火，手挽手地围成一圈，随着音乐节奏起舞。从四面八方来的游客受到感染之后，也逐渐地加入到这一片欢乐舒展的海洋，于是，队伍一圈套一圈地不断壮大。一时间，篝火绚烂，音乐震天，场面极为壮观。宛如时空置换，幽静的小城瞬间人声鼎沸。篝火的余烬，散发着一种柴禾的味道，温厚而绵醇。
这时，古城所有的灯花也次第绽放了。大红灯笼高高挂，散发出温暖的光线。小河边的咖啡酒吧一条街，古时与现代的魅惑交融，愈夜愈迷离。
每一缕空气都弥漫着暧昧的气息，传说中充满艳遇的地方，许多年轻人梦寐以求的场所，酒吧里灯红酒绿，几乎每一家都有驻唱歌手。叫上一大杯啤酒，在琥珀色的液体里迷失自己，那份淡淡的苦涩就像生活。往寻常酒吧里一坐，随便就能遇见一些原创歌手。在音乐的迷醉下，每个人都会放下防备，与方寸之内的陌生人共享心里的故事。或许，在不经意间，就有了一段缠绵悱恻的艳遇。尽管最后，大多可能相忘于江湖。
仿佛，一个没有故乡的异乡人，在这里拥有了许多故乡。
在丽江，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尤其是美好的艳遇。丽江艳遇的速成秘笈就两个字：真诚。在这里，心是不设防的。艳遇是丽江内在的细节，是成熟爱情的演习，它让所有孤寂的人获得内心情感的抚慰和创造的潜力。丽江以及每一个人，都是经历过无数故事的，都是值得用心体会的。
丽江的咖啡馆和酒吧虽然从来不被定义，但根据我的观察，似乎可以划分为几种类型。一种是演艺迪厅式的，这一类型比较前卫，如同许多城市里的夜总会，处处透着暧昧的气息，大多有乐队驻唱表演。另一种是火塘式的，也就是歌手与游人围着一塘火，自弹自唱，其乐融融。高原地区即使在夏天的夜晚也比较寒冷，所以很多火塘是终年不灭的，这种形式很容易让陌生的游人感到温暖和亲切。还有一种形式是静吧，适合喜欢安静喜欢发呆的人。叫上一杯咖啡，听着每一首慢摇乐曲中的故事，一捧寂寞，几许乡愁，几多浪漫，时光飞逝，让你不由得感念与你只如初见的某个人。
就这样，丽江独特的艺术氛围造就了一大批原创歌手的经典歌曲，沧桑中透着慵懒，可谓对丽江风韵的最好诠释。这些原创歌手，大多是游牧人生的歌者，他们大多有着与众不同的成长经历。他们的歌，总是在温暖中带着一丝淡淡忧伤的回忆，平静中又掺杂着属于年轻人的梦想和激情，歌声里略带一种苍茫的感觉。他们手中的那把木吉他，总是那么扣人心弦地吟唱着，把人带入另一个世界，舍不得出来。
其实，丽江人对艺术的热爱，更像是他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个元素，如同柴米油盐。来到丽江，很快就会发现自己也处在这种氛围的包裹之中。艺术在这里已经没有雅俗的界限，更多体现为人们对待生活的态度，如此而已。
晃悠在丽江柔软的时光，我尽情地享受着这种无所不在的艺术氛围。不管是传统古乐，还是时下流行的非洲鼓，我都乐意坐下来听上一会儿，不去计较它是古是今、是中是洋、是谁演绎。只是学着丽江人，把它当成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夜凉如水，心潮涌动，那种微醺的状态，恍然如梦。
咖啡酒吧一条街虽然吸引了无数慕名而来却又不忍铩羽而归的游人，但真正想感悟宁静悠闲的人，却大多是在细支末巷的小餐馆中。至少，我就见到了许多很宁静的小餐馆，人不多，灯光也不眩目，却是暖暖的色调。夜深时，我与一位朋友便是泡到了这样的一家小餐馆中，在临街的窗前安静地对饮丽江的夜色。朋友说，总算在最真实的地方，遇见最真实的自己。她的话里，有一种蠢蠢欲动的原始情怀。尽管我们在一起对饮，无关艳遇，却也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丽江柔软的时光以及灵犀暗合的人情暖意。
或许，丽江独有的神秘与迷幻，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真正的体会到。艳遇只不过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投缘，这一点和丽江本身的气质很相近，大概是互相熏陶的结果。古城的气息也是这样，懒洋洋的，爱理不理的，随缘，你来，或不来，它都在那里，在柔软的时光里，不悲不喜。
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后半夜。酒也喝完了一瓶又一瓶，正好安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