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运开始,我的心就一直在忐忑,回家过年,便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我们这些漂泊他乡的候鸟中无声无息地厮杀开来。
乡愁,就是一张火车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儿子,赶紧的,现在是我们家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使出你的十八般武艺,抢三张回老家的火车票。”我急切的电话打过去,他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呢喃着“这几天考试,早上没事,我睡到十点半才起床呢,你怎么这么早?”
我看看了时间,早上九点,似乎不早了,对于心急如焚要抢火车票的我来说,恨不得不眠不休,眼睛一直盯着电脑和手机的购票系统,然而,所有这些,显得特别的苍白无力,因为只要12306官方网站15点准时一放票,映入眼帘了除了无,就只剩无座是“有”。
无座的“有”和“没有”是一样的,春运的火车上,没有座位,三、四十个小时的旅途,再好的体力也很难扛下来的,再说了,我们已经过了靠体力拼春运的年岁。
我,无奈的看着电脑,生怕,今年的春节又回不去。
儿子要高考,已经有三年没有回老家过春节了。三年,有年没味,年味在一家三口里感觉到十分寡淡,尽管我用尽心思极力地渲染着气氛,比如到花市买鲜花、贴窗花、把新桃换旧符、然后使出浑身解数力图做出一大桌子的满汉全席。
不管怎样,这年还是少了一些味!
写到这,记忆的时光瓶一下子打开了。
那一年,我十二岁,是家里的老大,妹妹都还小,我已经算是一个小大人,除了上学还要帮着父母照看妹妹、找猪草、放牛、煮饭、做家务,一样都不少。
儿时的我经常在作文里写着,“盼望着、盼望着,过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我好盼望着过年,从农历冬月开始,一个村子就开始张罗着过年,全村上下一派“烹羊宰牛且为乐”的景象。杀年猪、宰菜牛(我们村是一个回、白、汉三个民族杂居的村子)家家户户动起来,亲朋好友们互相宴请着“杀猪饭”、“宰牛饭”,对于我们这些孩童来讲,这样过年的日子真的是再美好不过,有吃的还有玩的,聪明巧手的爷爷会把猪尿泡做成皮球让我们踢着玩,还有大块的牛扇子骨和牛尾巴也是我们互相炫耀的玩具。
这时候,不论走到哪一家每家每户的门坪里,都搭着一个木架子,架子上挂着一条条一块块的腊肉和香肠,在阳光下呲呲地冒着亮晶晶的油珠珠。
过年了不仅有压岁钱、还能穿新衣、新鞋,而且这一身的行头必须是过年前买好,放在箱子里不能穿,等大年初一的早上起床才能穿上身,足以体现一个“新”字,新的一年,从头到脚都是从“新”开始。用现在时髦的话讲,仪式感十足!
过年的时间父母会大赦于我,睡到自然醒,父母也不催促,把上一年里想偷的懒可以美美地补回来。
父母在过年的时候放下手中所有的活计,尽情地和家人们一起释放一年来的疲惫和操劳。照看妹妹的事情和家务活也就由父母接管过去,我可以坐在堂屋吃着零食,看着黑白电视机里播放的《红楼梦》或《西游记》,一天看到晚过足了电视迷的瘾。这个时候,父母会拿出最大的容忍度来容忍你平时不可能做的事。
而现在的孩子,是体会不到那一种快乐的。
大年初一,必须要早起。起来以后,先要到井里挑一担水,那叫“抢头水”。水就是财,“抢”到的水预示着这一年家里财运亨通、财源广进。用“抢”来的头水,煮上一锅白白糯糯的汤圆,吃过汤圆一大家子团团圆圆到寺庙祈福。
寺庙里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磕头排队、烧香排队,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寺庙里走上一圈,基本早上吃进去的汤圆也消化得差不多了。出了寺庙,吵吵着要母亲买一碗酸酸辣辣的豌豆凉粉。
平时吃的豌豆凉粉,在过年的时候同价不同量,比平时少了许多,老板们坦言:过年,你们休息我在忙,赚的就是你们的钱。我们吃的也正是这个年味,所以大家并不计较分量的多少。
大年初二,村子里组织各生产队小组拔河比赛。母亲是力量型的种子选手,她和她的队友们把拔河团结合作精神从村子里一直发扬到了生产大队,被封了一个“拔遍天下无敌手”。大队奖励了她一只搪瓷口缸,上面印着鲜红的“奖”字。这只搪瓷口缸成了母亲的荣耀,一直被小心翼翼地使用着,直到被磕掉搪瓷的地方已经生锈, 开始漏水,才被束之高阁。
大年初三一直到初六,都是在走亲戚,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平时没事,大家都在各忙各的,只有过年的时候走亲戚才把东一个西一个的亲朋好友聚在一起,摆个三五桌,生皮、白族八大碗、一盘花生米、一盆酸辣鱼,倒上一杯小酒,边叙家常边喝酒。
亲戚之间亲热,情分重!
初六过了,开始谋划着一年春事耕作,毕竟靠天吃饭的农民还得要做好“一年之计在于春”的打算。
著名作家、民间文艺家冯骥才说:我们一到春节就感到一种恐慌,就怕传统失落了。每年春节,记者都要问'春节还有没有年味啊',已经问了我20多年。其实中国不缺年味,关键是如何让民众更好地过年,关键是自己有没有把我们的文化当一回事。
是啊,这些年我们总在说年味淡了。年长的人们怀念年少时期的过年,而新生代的孩子们,感觉不到物资匮乏年代出生的人们那一种对过年的期盼,期盼着一身新装、一顿酒足饭饱、一场活动,所以,我们开始迷茫和困顿,这年还要不要过?!生活的富足,感觉平时天天都在过年,这年过与不过,其实都一样了。
而我们这些漂泊在外的游子,春节便像是吹响了和家人团圆的集结号,回到儿时生长的地方,父母在哪年味就在哪。绕膝父母身边感觉自己不老,还可以撒个娇,卖个萌,逗一逗父母开心。过年的味道,就是母亲做的那一桌饭菜;过年的味道,就是听着父母絮絮叨叨;过年的味道,就是兄弟姐妹们在一起吃吃喝喝,闲话家常的味道。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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