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 | 娇娜:落魄书生遇上娇美狐女(下)

孔生跳起来赶上前去致谢,感到身上重病突然全部拿掉了一样。从此以后,孔生常常想念姑娘的容貌,相思之苦难以抑制。为此,孔生总是把书放在一旁,呆呆地坐着,百无聊赖。少年公子早已看出端倪,说:“我已经为您找到一位美丽的伴侣。”孔生问:“是谁?”答道:“也是我的亲属。”孔生痴痴地想了半天,只说了一句:“不必了。”便转过脸对着墙壁吟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少年公子明白孔生的心事,说:“我父亲仰慕您的才能,常想与您联姻,但家中这个小妹妹年龄实在太小了。我姨娘有个女儿,叫阿松,十八岁啦,并不难看,你如果不相信,等松姐白天游园时,你就候在前厢房,就可以看到她了。”

孔生照着他说的去做,果然看到娇娜陪同一位美女走过来,蛾眉弯弯,秀足纤纤,与娇娜不相上下。孔生一看心中大喜,忙请少年做媒。第二天,少年公子从内室走出来后,便对孔生贺喜说:“事情妥当啦!”于是,打扫别院,给孔生举办婚礼。当晚,鼓乐齐奏,热闹非凡。孔生心想这像仙人一样的女子,竟然能与自己同床共枕,真怀疑广寒宫未必在天上了。洞房花烛之后,孔生心满意足。

一天晚上,公子对孔生说:“您对我的教诲,永远不能忘记。最近,单先生已经打完官司回来,索还宅院非常急迫,我们想离开这里到西边去。恐怕我们以后很难再相聚了。离别之际,我很难过。”孔生表示愿意和他们一起西去。少年公子劝他回故乡去,孔生很是为难。少年公子说:“不必为难,我即刻就送您启程。”说话间,老爷领着松娘来了,把一百两黄金赠送给孔生。

少年公子与孔生夫妇紧握双手,嘱咐他们闭上眼睛不要睁开。孔生感到飘飘然在空中行走,只听得耳边风声呜呜作响。过了很久,少年说:“到啦!”孔生睁眼一看,竟然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孔生这时才明白少年公子不是平凡人。

夫妇俩高兴地去敲家门,孔生的母亲惊喜异常,又看到这样一位漂亮的儿媳妇,大家都兴高采烈。等他们回头一看,公子已经不见了。松娘侍奉婆母很孝顺,贤慧美貌远近闻名。

后来,孔生考中进士,被任命为延安府司理官,便带着家属赴任。他母亲因为道路遥远,没有跟着去。再后来,松娘生了一个男孩,名字叫小宦。

不久,孔生因为性子直冒犯了御史,被罢官,但还有一些事纠缠,暂不得离开这里。一天,孔生偶然在郊外打猎,遇到一位漂亮的少年,跨着一匹小黑马,不住地看他。他仔细一看,原来是皇甫公子。他们停下马,悲喜交加。公子便邀请孔生到他家里去。

走到一村,树木丛生,浓荫遮日。一进宅门,门庭陈设豪华得如同大家世族。孔生打听公子的妹妹,知道已经出嫁了,岳母也去世了,互相嗟叹不已。孔生住了一宿离开了,又陪着妻子松娘一同前来。这时,正好娇娜也在。她抱着孔生的孩子,逗弄着玩,说:“姐姐可乱了我家的种了。”孔生拜谢过去她的恩惠,娇娜笑着说:“姐夫是贵人啦,疮口已合,还没忘记痛么?”妹夫吴郎也过来拜见,他们连住了两宿才离开。

一天,公子满面忧愁地对孔生说:“老天要降灾祸,不知您能否相救?”孔生虽然不知是什么难事,但还是慷慨地应承下来。公子立即走出去,招呼一家子围着孔生跪拜在堂上。孔生大惊,慌忙追问。公子说:“我们并非人类,乃是狐狸。今有雷霆的灾劫,您要肯为我们赴难,我们一家子都有希望保全。否则,请您抱着您的孩子快走,不要受我们的连累。”孔生发誓要与他们同生共死。

于是公子让孔生拿着剑站立在门口,并嘱咐他说:“雷霆轰击的时候,千万不要动!”孔生按着他教的去做,只见乌云滚滚,天突然暗了下来,回头一看所住的地方,门户都不见了,只看到一个大坟堆和一个无底深洞。正在吃惊的时候,轰隆一声,地动山摇,狂风暴雨大作,连老树都拔起来了,震得孔生眼黑耳聋,但他还是屹立不动。

忽然,在浓云密雾之中,一个像鬼一样的怪物,尖嘴利爪,从洞中抓出一个人来,随烟而上。孔生一看衣服鞋袜,像是娇娜,急忙向上一跳,挥剑砍去,随之掉下一物。这时,突然一个炸雷,孔生立即倒地昏死过去。

紧接着,云开雾散,娇娜苏醒过来,看到孔生昏死在自己身边,便大哭,说:“孔郎为我而死,我还活着做什么?”松娘也赶忙出来,抬着孔生进了屋。娇娜让松娘捧着头,她哥哥用金簪拨开孔生的牙,娇娜自己捏着孔生的两颊,待孔生开口,用舌头把红丸送入孔生口中,接着嘴对嘴进行呼吸。红丸随着气进入喉咙,立即发出格格的响声。

过了一会,孔生苏醒过来了。他看到亲属们都站在自己眼前,仿佛做了一场大梦。终于一家团聚,惊喜万分。孔生认为墓穴不可以长久居住,便与他们商量一起回到自己家乡去。一屋子人都表示赞同,唯独娇娜不高兴。孔生邀请娇娜和吴郎一起去,又怕吴郎父母不肯他们离开,商量一天也没有个结果。

突然,吴家一个小奴仆,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地跑来,大家惊恐地盘问他,原来是吴郎家也在同日遭到了劫难,一家人都死了。娇娜悲伤地大哭,泪流不止。大家都走过来劝她,这样,娇娜与孔生一同归里的事才定下来。

孔生入城去料理了几天后,便急忙连夜整理行装。回到家乡,孔生把闲弃的庭院收拾好,安置皇甫一家,把园门锁上,只有孔生和松娘来到时,才打开门。孔生与皇甫兄妹下棋、饮酒,如同一家人一样。

小宦也逐渐长大了,生的俊美,但时时表现出狐狸的习性。他到城里去,人们都知道他是狐狸所生的孩子。

异史氏说:“我对于孔生,不羡慕他得到了一位漂亮的妻子,而羡慕他得了一位贴心的朋友。看到她的容貌,可以忘记饥饿,听到她的声音,可以解除烦恼。有这样一位好朋友,不时可以饮酒纵谈,这种情投意合的满足真远胜那肉欲之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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