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黛玉有两句话很是触动我,一句:“平日里认你是个知己,你果然是个知己。”另一句:“我是为我的心。”宝玉答:“我也为我的心。”
今日看三毛在《不负我心》一文中,又提到黛玉这句:“我是为我的心。”我突然明白:原来一个人的灵魂是可以散落成细微碎片,附在相近的人身上。
三毛说:“自得其乐这回事相信每个人多少都能体会,独处的时光如果安排的自在,境界想来十分高妙。”
熬夜时,大家都劝你爱惜身体,却不知人生如何在熬夜和消夜间得来高妙之妙。
三毛说:“只要不拖累旁人,生活如何安排经营都与他人无关,只求无负便是。”
三毛是人不是神,大家也是关心我们的人,不害我们。但大家之劝就不如黛玉、三毛,说一句“不负”。
一个“关心”,把人关起来,盯着关照,大家一样的心,又有什么意思呢?所以三毛应该又是神,是把灵魂碎片洒给爱她之人的神。
刘墉把自得其乐的时刻称为“以求不负我心”。三毛说:“多年来,自己找的也是这几个字了。”而我也默默的说:“这些年一直坚持的也就这几个字了。”
我虽只听过刘墉的名字,不知道他具体的厉害,可三毛欣赏他,像我欣赏三毛一样,我也欣赏自己。我们因“以求不负我心”,注定有了时空的联系。
有时,即便有些不能平衡的关系,也只做人间遗憾默认,不求强行突破,用力挽留。
能改变,能传递认同的,只能是懂得的人,不过,不懂的人也一并要带上,说不定那日,人就明白了“我心”呢。
三毛说:“黛玉不讨贾府众人喜欢,无非是她坚持本心,不肯做人周全。而宝钗从来不提心,廉洁寡欲,只恐人前失了照应——这颗心才叫真苦。”
又说:“人都说黛玉命薄,我却不如此看法,起码对的起自己,她是不负的。”
二十几岁时我喜欢黛玉,活的想宝钗。三十岁以后,我喜欢黛玉,也想活的像个黛玉,追求不负的同时,活出点光芒万丈的活力,也不算背叛不负“我心”吧?
不知三毛可否一样,也活的像个宝钗,却把黛玉的热爱留给读者?
有人宁愿负天下人,也不愿天下人负我;有人宁愿天下人负我,也不想负天下人。一愿一负间留出了多少选择的权力。
争什么,何必争负与不负?
热爱就留下,不爱就放下。就像一份工作,打工人由最初的热爱、充实、成就感,干到提心吊胆,工作自然失去了继续的意义。
一个人从小孩的无忧无虑,到长大后以金钱为重的糊口,又要尊严和权力,当然一身疲惫。焦虑的活着受罪,回头想想,生活中填充着方方面面的和美与欢喜,多少又是金钱收买的呢?
自不自由,快不快乐,不能总盯着让人头疼的事定义。
“争口气”就看这口气是什么气了。
这口气是心中的怒气,还是心中的热气?心中有热气,就有热爱,热爱自然事事顺心,事半功倍;心中有怒气就不得了,焚了自己,也烧了别人,这口气就放弃,不争罢。
热气和怒气,同样是一把火气,烧在懂的人身上就是一道光,烧在不明白的人身上就是一道火光。
三毛说:“我一直在等,等有一天 ,有一个人会跟我说,日常生活固然是一种必经的磨练,可是如果老想着经营衣食,而忘记心灵的滋润,那也是不圆满的人生。”
我想成为她等的那个人,可她何必谦虚,她自然是明白的很。那,这些等待的人,会不会也是你们,是我?
我想一定有等待的人,至少我也是期待的。那么我代三毛传递——这“心”和“形”可以兼美共存。
我们声色犬马的骨子,喜欢看宝玉吟风弄月,自我陶醉,喜欢他痴痴傻傻不像读书人。可他正经起来,“曲径通幽”、“杏帘在望”、“有凤来仪”、“蓼订花溆”等大观园提名,连他爹贾政都汗颜,我们自没法跟他的不负相比。
宝玉放的下贵公子包袱,我们放不下什么?羞涩的拿不出手,说不出口,把自己禁锢在声色犬马的耻笑里,先耻笑了自己。
“我为的是我的心!”
我还有心吗?我只有千斤包袱、人民币的计较,以及张总王总的称呼,却不想再在心里叫一声自己的名字!
三毛说:“赚钱人人感兴趣,赚心没有听说过。心之如何,有似万丈迷津,摇亘千里,并无舟子可以渡人,除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
所以又说:“此心谈何容易,认真苦寻,反而不得。拉杂写来,无非玩味生之欢悦快意,是为自乐,以求不负我心而已。”
我想:“人人都能自乐,那我心热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