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 州 之 行
我所言的徽州并非只是今日黄山市所属的徽州区,它是一个古地名!古时徽州,一府六县,黟县,祁门,歙县,休宁,绩溪,婺源(今属江西)!
因为父亲在黟县一家堂哥经营的打绵厂子里干活,所以趁暑假之空闲去看望一下父亲,同时也想去领略一下徽州的风土人情!
怀揣着双重的目的出发了!
徽州之行第一天
因为些许的期待,所以早早起了床,按与堂哥约定时间去搭车!堂哥因为有些生意上的事,所以去安徽,我和孩子正好搭他的便车!
堂哥每个月都会去安徽一两次,可谓熟门熟路!一路之上,轻松地听音乐,快乐地聊天!
不知不觉中,车子驶离了临安界面,来到了安徽歙县境内!对于这个“歙”字,我一直读“xi”音,从父亲那里,读准了这个字音一一she!堂哥和歙县一个小镇上的一家丝厂有生意来往,所以要顺便去那家丝厂!
下了高速,车子开始在盘山公路上行驶。路面确实狭小,只能两辆车子交会通过!车行驶在盘山公路上,我有一种反胃恶心的感觉,阵阵的难受!
我尽量看着窗外,分散注意力!举目皆是青山绿树,山间偶尔有些农家,俱是粉墙黛瓦,高高的马头墙!看着山间一块块不大的天,全是瓦蓝的天空,雪白的云朵,那种色彩如山水画中的一般鲜亮!这些景象,使人心旷神怡,先前那种难受的感觉也轻了许多!
前面,仿佛是一个小镇子!
车慢慢地行驶着!我看见路旁树着一个路标,上面写着“杞梓里”三个字!堂哥说这是一个小镇子,前面马上就到了!我觉得这个地名好文雅!孩子大声地读着一一“杞辛里”!这”梓”字,小孩子念成"辛"!我笑着说:“这个念'杞梓里',杞、梓是一种树材,古时常用杞、梓形容优秀的人才! 孩子似懂非懂地说:“那么,杞梓里就是出人才的地方哩!”我微颔不语,轻轻地没入这文雅而美好的古义中!
镇子真的极小!两边的房屋临街而建,一抬脚,便是街道之上!街面狭小的连两辆轿车交会时也得小心翼翼,否则,极可能有刮擦之危险!街面上随处可见一些肉摊子、疏菜摊子、水果摊子……一派古时街面的景象!车子一下就经过了不足两百米长的街道!
堂哥说,山里的镇子多数是很小的!
车子东绕西绕地驶进了两个小山间的一块平地,那里有一个巢丝厂!房子不多,但厂区面积颇大!
堂哥领着我和孩子走进一幢办公兼生活的三层楼房!我一进去,就看见一个颇大的客厅,一张八仙桌一面靠墙正对着大门,两边各摆放着一把木质雕花太师椅,一面是一条古朴式样的条凳。桌子两边整齐地摆放着古朴式样的茶碗(茶碗上面有扣碗的那种)!八仙桌倚墙的上方张贴着一张虎虎生威的画!我暗暗地说道:“好一个古色古香古朴的客厅!”这种景象以前只在影视中看见过,今天,终于在现实民居中见到了!
坐在一边的太师椅上,我忽然觉得自己仿佛长袍马褂,边上坐着神交已久的古人,咬文嚼字,摇头晃脑,文雅而愉悦地交谈着!不知什么时候,手机短信铃声将我从时空交错的短暂恍惚中唤醒!
堂哥谈好事情,从办公室出来看见我坐在那里,笑着说:“这一带的农家客厅都是这种摆设,挺讲究的!”
我从半开的门中看见了办公室里的电脑、打印机和传真机,要有多现代就有多现代!一步之遥,一边古风浓郁,一处现代彰显,但是谁也没有碍着谁,和谐相处!这让我想到了现在社会中为了推进所谓的科技现代化,无情地、野蛮地、毫不犹豫地、绝不手软地摒弃了古风、古意、古派建筑和文化的行径!为什么就不能如这民居,现代与古风并存呢?单一现代化难道是唯一的发展出路吗?兼容并包不是更符合自然之道吗?《礼记》中有言: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我想,古风与现代同样可以和谐并存的!
离开杞梓里小镇,车子驶向歙县县城!路慢慢地变宽阔了,浙渐有了现代城市的气派!我知道,古时一府六县的徽州府衙就在歙县的县城!堂哥对我说:“等会吃过中饭,你们两个人游一下徽州古城,我办完事到城门口来接你们!”
歙县一家与堂哥有生意来往的巢丝厂老板请我们在一家颇有气派的饭店吃饭!菜多带辣味,但还能适应!席间有两道徽州名菜-一一臭鳜鱼和毛豆腐!这两道菜,我早有耳闻,今日得以品尝,实是一件幸事!我素喜食鱼,对这臭鳜鱼颇为赞赏,只是觉得鱼肉微微有点发硬,并非很嫩!对这道毛豆腐,我举箸犹豫,看着长着黑黑絨毛的豆腐,迟迟不敢落筷!
那巢丝厂的老板热情地向我推荐这道徽州毛豆腐,并劝说:“你尝一块,味道包你喜欢!”
盛情难却,我夹了一小块,闻着微臭,尝了一小口,才觉得口感极佳,味道鲜美,回味有一种别样的香味!我赞叹地说:“徽州毛豆腐果然名不虚传!"
几杯淡茶,一番交谈,旅途疲惫顿消!
接着,堂哥把我和孩子带到了徽州古城门口!我和孩子进古城游玩!
徽州古城不似别地的风景区需购门票才可入内游玩!以此,我对这古城好感顿生!古城由古城墙围绕着,虽然古城墙有过修缮的痕迹,但是从城墙根部仍然可以看出岁月的沧桑,犹如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者注视着人来人住,车水马龙,任年华转身,岁月流逝,沧海桑田,战乱频仍,歌舞升平,仍然是一派从容和安详!
一进城门,靠右手边有一处民居,上有篇额,书“徽州人家“四个大字!一进大门,便是古朴的客厅,一张八仙桌一面靠墙,两边是雕花木质太师椅!正对着桌子的右边摆放着高腰广口瓶,左边竖放着长形镜子,中间置有摆钟!这三样东西的摆放可大有讲究!
徽州男人多到各地经商谋生,徽商足遍布全国各地!所谓“无徽不成镇,徽商遍天下"是也,徽商之多之出名,可见一斑!红顶徽商胡雪岩就是其杰出代表!桌上的瓶子寓男人在外平平安安之意,桌上的镜子寓女人在家心平如镜之意,桌上的摆钟寓合家终生平安之意!多么美好的寄意,多么深深的牵挂,多么诚挚的祈福!
客厅两边分别摆放着一张半圆桌子!我百思不解,这两张半圆桌子到底是何用意,也未曾从一些书籍中看到此类桌子的用途!正当我展开想象翅膀时,导游领着一个旅游团进来了!导游小姐如是说:这两张半圆桌子有一个诗情画意的名字一一合欢桌!男人在外经商 ,夫妻分离,则桌子分居厅堂两边,如夫妻团聚,则两个半圆桌子合拢成一张圆桌,寓合家团圆之意! 我在旁听罢,茅塞顿开!“合欢桌”实是以物喻人,以形寓情,离则遥相对望,合则夫妻团聚!好一个情深义重的名字!
离开”徽州人家”,走到大街,猛一抬头,一家内衣店的巨幅广告让每一位游客的眼睛无路可逃!整面玻璃是一位洋妞身着鲜艳、性感内衣的画像,眼神暧昧,搔首弄姿,堂而皇之地正对着大街,每一游客无可选择地走近这幅广告图!而它的斜对面正是“徽州人家”!
我突发其想,若巨幅广告中的美艳热辣的洋妞走下画来,迎面遇见从“徽州人家”走出来的缠足小脚、低眉顺眼的闺中少妇,两位女子该会用怎样的眼神打量对方呢?若是同街而住,会受到对方生活方式、文化习俗的影响吗?
我无法回答!
继续往前行走,一座牌坊赫然入目!牌坊,于每个人来说并不很陌生!而此处的这座牌坊迥异于其他地方的牌坊,据说这样的牌坊全国只此一处,这就是“八脚牌楼”!我抬头望仰牌坊,其横梁上的石雕阳文还清晰可读:大学士少保兼太子太保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许国……原来,这是一座古代官员的功德牌坊!据记载,这牌坊建于万历年间!五百年的风风雨雨,朝代更替,牌坊屹然不倒,这是精神的挺立,信仰的胜利!
每一个走过的人须仰视方见其全貌!人总得有仰视的时刻!
行走在徽州古城的大街小巷,宛如沿着时间的长河追溯而上,回到了古代! 我站立街心,任行人从身旁经过,恍惚之中分不清前世今生!顺治帝的两句诗在这一刻从脑海浮现出来: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后我是谁!在这古城,谁曾是我,我又是谁呢?
走走看看,看看走走,从城门出发,又回到原点,堂哥办完事来接我们了!
别了,徽州古城!
经屯溪,入高速,到黟县,终于到了堂哥的打绵的厂子!我在晒绵的地方找到了父亲!父亲见到我和孩子很高兴,领着我们在厂区转了一下!这才一百多工人的巢丝厂竟然占地三十来亩,绿树成荫,花草茂盛,仰面是瓦蓝的天空,雪白的云朵!我陶醉在异地的风光中,些许的兴奋!
和堂哥有业务合作的巢丝厂老板热情好客,在城外一处山青水秀的农庄请我们吃晚餐!农庄临湖而筑,不远处苍山如黛,山的缺口,落日巨大的圆圈,有光芒投射湖中,一种从未有过的大明亮,让人豁然开朗!
席间,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徽州名菜“臭鳜鱼”仍被主人作为招牌菜向客人热情介绍!我举箸而尝,以为胜过中餐那道“臭鳜鱼” 远矣!主人介绍说:“此处的臭鳜鱼最为正宗、地道,远近闻名!”我深以为然!
这鳜鱼,初闻微臭,入口却香,肉刺分离,嫩而入味,咸辣适宜,鲜美可口!我屡屡转动餐桌转盘,夹取鳜鱼,完全一副饕餮样!
酒酣耳热,客人营营答谢,与主人握手言别!
小醉微熏,夜幕降临,万家灯火,酣然入梦!
徽州之行第二天
昨夜浓睡已消残酒,好梦留人睡!父亲的电话将我唤醒!准备游
“画里乡村”----宏村!
由于时间还早,公交车还未到,我一向性急,于是打的前往宏村!一路上和司机聊起了天,当司机知道我们来自浙江桐乡后,不无遗憾地说:“你们那边经济确实比这里发达多了,但是环境远不如这里。我曾到过上海,那里的空气中全是车子尾气的味道!”我对他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蓝的天、这么白的云、这么绿的树、这么清澈的水、这么干净的柏油路面了!”司机微微一笑,脸上颇有自得之感!
十公里的路程在说话间一晃就到了!
我准备购买门票,父亲执意要带着我和孩子从小道进去!当我们快进村时,宏村的管理工作人员开着车抢先一步到了村口!工作人员把我和孩子拦下了!父亲戴着草帽,完全是本地农民的装扮,径自从村口进去了!
我和孩子只能原路返回去买门票!孩子边走边嘟囔着:“大自然又不是他们家的,大自然是所有人的大自然,凭什么要卖门票呀!”我还真无法三言两语地回答孩子的这个问题!有时候,孩子的问题,大人是无法回答的!成人世界所谓的复杂和智慧往往不足以应对孩子的简单和幼稚!
我想起作家王开岭一篇文章中的几句话:
“我一直以为,山水门票,是人类发明的最丑陋和最无耻的东西。当一张黄山票卖300元时,那株傲立风霜的迎客松,即成了老鸨一样的摇钱树!”
“人,诗意地栖息在大地上!这诗意,一定和“免费”有关。”
当然,我不能和孩子说这些话,一方面,他听不懂,另一方面,这些话对于一个孩子略显尖锐和忧患!
在这山青水秀的地方且原谅了这种行径!
当我和孩子从大门口进入村里时,父亲早已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等我们了!
在树荫下丝毫不觉夏季的酷热。我望了一眼湖对岸的古民居和远的苍山,古风和绿意使人从内心滋生沁人心脾的凉意和恬静!此刻,我比以往任何时刻更理解了吴均的“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的这句话!
我们祖孙三代三个人,慢悠悠地走在树荫下的石板路上,闲适、惬意,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天伦之乐!
古木傍水,树枝垂湖,树叶掬水,波平如镜,天与云与树倒映水中,美得如湖边写生女孩的画布上的中的景象!分不清,何为景,何是画!“画里乡村”,好一个名副实的名字!
我见一棵合抱的古树上挂着解说牌,移步而读:枫杨,树龄500年!五百年,让任何一个长者在古木面前抬不起头来!每一个从它面前走过的游人都是一个光屁股的小孩!“嘘”,低调,轻点儿声,无论你年龄再大,职位再高,财富再多,敬请你慢步轻声低头而过吧!它,什么人没有看见过?什么事没有经历过?
走到了湖的另一岸,正听到一位导游小姐在讲解:此湖叫南湖,湖的形状如一张弓,寓日夜守卫村落之意!”我朝湖的两边一看,还真是如一张微开的弓!古人真挺讲究的!又听见导游小姐在那里讲解:“宏村,整个村落是耕牛形状,寓农耕之意!”
走在村落的窄窄的石板路上,看见路两边都是粉墙黛瓦的民居!一看就知道这些房子是有些年头的,据说宏村里有明代建筑一幢,清代建筑一百多幢!随便推开一道门,都是太爷爷级的!这些老民居大多还住着人,有些开了小饭馆,有些开了小客栈,有些开了烧饼铺子,有些开了茶叶行,有些开了杂货店……也都算靠旅游致了富吧!
东转西走,就来到一个小湖边上,四面民居合绕 !蓝的天,白的云.,绿的树,粉的墙,黛的瓦,清的水 !我从不同角度拍了几张照,那色彩没有掺杂一丝一毫的杂质,随便什么人不经意一拍都是一张张极美的风景照!我们坐在湖边的石栏上听了一位本地的老者说,这湖是耕牛的胃!好大的牛胃呀!
我低头看见房屋边上有一米来宽的类似于水渠的排水道,水清见底!据说这些水道就是耕牛的肠子!古人的设计可谓别具匠心,令人由衷地折服和赞叹!即使现代杰出的建筑工程师也无法望其项背!
慢慢地走遍了每一条石板路和小弄 !
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出口处!我又听见一位导游小姐指着出口处两棵古枫杨说:“这两棵枫杨是牛的两个犄角,树龄已有450年了……”
弓,耕牛,牛胃,牛肠,牛角,多么富有想象的设计,多么寓意形象的村落!
岂一个美字了得!
当我们离开宏村时,一辆辆旅游大巴又到了,宏村永远不会缺少游人,即使在这三伏的夏季!
吃中饭,睡午觉,用晚餐,一切都是慢节奏的!
山中的夜晚来的早一些,暮色四合,我们去逛黟县县城!县城小得能够轻松地用脚步来丈量!这样的县城还是适合逛街的,车子很少,行人不多,既不喧嚣,也不拥挤!
慢慢地走到了县城的公园,行人极少,草木茂盛!这样慢慢地走着,是不会感到热的,风拂面吹来,白日的暑气全消了!这才是真正夏天的夜晚!
我发现公园的对面是就黔县中学,与公园隔路相望!公园与学校倒是一对极好的邻居!柏油路面干净得让人怀疑这里到底有没有车子来往!坐在教室里上课的学生可以免受来往车辆嘈杂之声的影响,这学校倒是一个真正像读书的清静的地方!
走着走着便又回到了大街上!街边一位卖桃子的朝孩子吆喝:“又大又甜的桃子,便宜又好吃!”听了这么叫卖声,非但孩子经不起诱惑,我也被勾起了馋虫!我和父亲挑了几个桃子让她称起!她对父亲说:“我经常看见你的,很面熟的!”父亲也说: “我也经常看见你在菜场卖水果!”县城还真是小,彼此就像邻里,相互遇见并不会感到陌生!不像大城市,走了半天也遇不止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举目望去皆是陌生的脸庞和匆匆的背影!
小,即美好!这是经济学家舒马赫的一册书名!现在,我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这是美好的一天,且枕着美好入梦吧!入睡前,父亲说,明天带你们游西递(父亲已在黟县呆了第五个年头了,对周围的地方已经很熟悉了)。
徽州之行第三天
这是一个毋须闹钟唤醒的早晨,不必赶时间,细嚼慢咽地吃过早餐,在父亲地带领下坐公交车前往西递!
公交车从车站出发时,只有我们三个人。在半路上也才陆续上来三个人!清静,正好观赏窗外的风景!
车子经过一个叫“桃花源"的地方,只见青山四合,四周几乎看不见一寸裸露的土地,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山坳间水流湍急,清澈见底,直视无碍!司机对我们说:“到桃花源玩漂流的人很多的,乘竹筏顺流而下,不要太刺激哦!”只可惜我们没带着衣裤凉鞋,只好作罢 !
说话间,西递到了,真的很近!父亲说,平时他们来的时候都是步行的!也许,父辈这一代人还是相信自己的脚力的,是行人;而年轻的一代已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行人了,只可称为乘客!父亲又说,游玩,走才有意思,看看山,看看水,看看人!也对,旅游其实不应该有严格意义上的目的地,如一位禅师所言“路过人间皆是景”!又何必那么在乎目的地呢!
父亲领着孩子从旁边小道免费而入,我购买门票从正门进入!
西递不同于宏村,从外面外看,只看见了几幢房子,不似宏村从外面可见其全貌!好东西都是藏着掖着,哈,这就是我的歪理!
沿着石板路,往里走!仍旧是徽州特色的老建筑,粉墙黛瓦,马头墙!据说,西递的建筑多为明、清两代的建筑,这些建筑都是人类的长辈!我不禁感慨,这些历经数百年而不倒塌的房屋究竟是怎样一些人建造的?又究竟是怎样建造的?
我们看惯了见诸报端、媒体中之的桥塌墙倒路陷的新闻事件后,忍不住发问:难道在某些方面真的是今不如古吗?我不知道这是古人的荣耀还是现代人的耻辱?
这样的发问过于沉重,暂且放下吧!
“这里还有卖肉的,快看!”孩子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还真有一个卖肉的摊子,肉案上放着几件新鲜的猪肉,肉质鲜红,想必是土生土长的猪吧!这里本是一个古村,除了多了处卖门票的和来自各个地方的游人外!有个卖猪肉的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呢?我哂笑自己的少见多惯!
沿着石板路继续往里走,只见路边坐着正在写生的男女青年,目光专注,面容平静,边画边莞尔一笑,深深地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开始羡慕起他们的年轻和才艺。他们身上有世界上最可宝贵却又不被世俗所重视和认可的财富!我由哀地仰慕:年轻真好,真好!
我们走进路边的一个祠堂,这是胡姓的祠堂!祠堂中挂着一些人的画像,我走近而看,有宋代的,有明代的,也有清朝!只可惜,我是历史的门外汉,对这画像上的人物的生平概况,一概不知!我为自己的无知感到深深的惭愧!我仰头看见篇额上写着"追慕堂”三个大字!追慕斯人之襟怀和功德,虽不能至,亦高山景仰!
离开“追慕堂”,无意之中来到一间名人来西递参观照片的陈列室!照片上的人物多数为政界要人,只可惜,我多数叫不出名字来,只认得朱镕基总理和罗干!其他政界名人,恕我眼拙,一概不识!有时,看到一些所谓的名人总以为满世界的人应该识他们!其实谁有空去认识他们呀,再说识他们干嘛呀!你该认识的,总会认识的,不该认识的,认识了也转身就忘了!
不过,照片中的人物也有我认识的!我看到台湾诗人余光中先生参观西递的照片也在其中!先生满头华发,脸庞清瘦,目光炯炯,精神矍铄!我想这里的粉墙黛瓦、古朴典雅、平和恬静定是触动过余光中先生的诗心吧!
我现在脚下这条石板路,余光中先生曾走过,朱镕基总理曾走过,无数的游人曾走过,无数的古人曾走过,也必定将有无数的后人走在这条石板路上!前有古人,后有来者,幸甚至哉!
走着,走着,我一不小推开了里弄的一道半掩的门扉,门上贴着一红纸黑字的字条:祖宗遗容,谢绝拍照!字条上的毛笔字,外行如我也觉得极美!
轻轻推门而入,仍然是徵州古典客厅的风貌!天井之中摆有一个小小的书摊!一老者,清瘦、斯文,戴眼镜,油纸伞,执卷而读,看见我进来,牵牵嘴角,算是招呼!我抬头看见厅堂之上挂着画像,这大概就是门上字条上所书的“祖宗遗容”吧!从画像上看,这户人家的祖上定是身份显赫、地位显达!老者虽是一书摊主人,但眉宇间仍然气宇轩昂,神情气质之中有读书人的清高!我不敢轻易去翻阅摊上的书籍,悄然而出!
进民居,入祠堂,穿小弄,走大街!两个小时,西递差不多走了个遍!走着,走着,又回到了大门口!
一群拿着画板的男女大学生在高高的牌坊下拍照!老师模样的中年男子请我按一下快门为他们拍一张“全家福”!“茄子”,这些快乐的大学生们快乐地高呼!那道高高的牌坊确实是拍照的理想背景!
那道牌坊是为表彰“膠州刺史”胡文光的一道功德牌坊!我听见一位导游小姐在向她的团队介绍这道牌坊,在以前,这里有许多牌坊,后来58年大跃进和文革中拆了这些“封建糟粕”,只留下这道牌坊作为反面教材!
]我又听见导游小姐说,大跃进时,激进分子用朱漆在牌坊上了题了一副对联:技术搞得好,卫星放得高!横批:干劲冲天!还真是那个时代的语言特色!我仰面看时,那些朱漆大字还隐约可见!我在牌坊下,我仿佛到了那个激进的理想主义的时代,震耳欲聋的口号,浓烟滚滚的炼钢炉!
“爸爸,我们回去吧!”孩子在唤我了!西递,别了!
公交车上,司机对我们说:“徽州有三大人文景观,民居、祠堂、牌坊,……”我内心一一对照,民居、祠堂、牌坊都看过了!但是,美中不足,牌坊只见到了功德牌坊,徽州古城八脚牌坊是功德牌坊,西递的也是功德牌坊!那么,传说中的贞节牌坊到底是怎样的呢?
据堂哥说,歙县县城不远有一处贞节牌坊群!只是,黟县到歙县颇有距离,只得作罢!
回黟县县城的路上,我想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徽州的贞节牌坊全国出名呢?
我想,这里面的原因定是很多的,封建制度、礼教、文化、习俗、民风等等!我又想,徽商遍天下,这里面有多少人夫妻分离,有多少人客死他乡!徽州多寡妇,于是也多牌坊!冰冷的石头树起了一种病态的荣誉,当社会和当权者承认和虚伪地褒扬起这病态的荣耀时,可怜的女人们自主或不由自主地加入了争取这病态的荣耀的队伍中,为自己,为家族熬出一个贞节牌坊!我又想,这些贞节牌坊中哪些是真的心如死灰苦熬终生换的呢?哪些又是沽名钓誉之徒窃取的呢?我们早已无法辨其真假!莱辛有言:有些人获得了名声,有些人当获而未获!我为当获而未获的女人深感悲哀和同情!我想起了舒婷《神女峰》里的几句诗:但是,心真的能变成石头吗/……与其在悬崖展览千里/不如在爱人肩头痛苦一晚!可惜,古时的女子看不到这样的有自我有性情的句子,如果能读到,“定会煽动新的背叛”!时代,终于进步了,多么幸运!
想着,想着,汽车到站了!
休息,整理,明天准备回家!
徽州之行第四天
一大早起床,拎着大包小包前往黔县汽车站!小县城有一班直达杭州的班车!父亲送我们上了车,一个人回去了!不一会儿又折回来轻轻地敲打车窗和孩子说再会,并交待我杭州高速口——五常下车,那里有往临平北站的公交,速度也快!我和孩子朝父亲挥挥手!汽车慢慢地开动了,我从车窗里看见父亲还那里站着,看着车子开出了汽车站的出口,才慢慢地走了!
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再来?
游记好写,因为可记流水账,游记难写,因为内容杂乱无章!记下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我相信文字比图片更丰富、更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