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籍里说生逢其时,此处说书籍而不说书本,因为书本里只是知识,这几天来往于课本之间,不愿再提书本。书籍里说生逢其时,每天的生日都不尴不尬地卡在新年刚去的时候,这世上应该有一些人,他们能够稍稍改动一些庆祝的日期,早几天,年刚到,爆竹鞭炮和烟火,轮番儿在头顶上方响。今天就挑玩几天,正月十五天落雨,六点早起去祠堂门口等元宵,穿回家那天沉重的大头皮鞋,啪嗒啪嗒跺着水,湖里的水车卷着水汽,似雾似泪,细雨铃铃水雾在湖上自成天地。
祠堂门口有红桌布,铺就小圆桌,挤到热气蒸腾跟前去张望,落座的人碗里有元宵。掌勺的长辈说吃汤圆吧孩子们,单声好字应承着,红糖虾米撒上桂花,雨声依旧,离别恍若格外远。十五人团圆,晚上瞥见月亮时七零八落在家的外面,前一阵有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她说你在陌生的城市,在夜晚的街巷说着小事。
精准故乡的元宵,净白的汤圆粉卧在温柔的掌心里,柔弱的形状,都是截取而下的儿女。落进水泡沸腾里,直至全心全意接受了软糯,掌勺要把它的热气送出去。
十五和十五颗元宵。前的一年因为什么人的一句话,多一口汤圆多长了一岁,面前的柔软是虚幻的计量,或是山泉水配着百味变的汤汁。有人含着坚韧的笑服下这汤,有人不受雨水惊扰一如往故,有人坐立不安,她把不可期许的味道静置在无效的时间里。
起身欲去了,剩下的十五佐雨水,她总在强调这样的雨这样的伶仃,轻手的一抛,不再早许的早晨重重合在湖边的声响里。
生命也竟只是响动,暮色四合的光阴间一些万物自成不朽。
之于上午十时,元宵声从晚起的人口中传来,有人淌雨去祠堂,她不会知这算一场奔赴,潮湿雨幕里的黄豆面儿,隔江几里是大步中的几分,豆香里的糖甜味儿,十日不涩,已是十日之末。
往生皆如浮沫。
桃花被重复提起,见过水边的玉兰,苍色的天空为证,新口的枝桠上还可以救下一朵米白,她把仍未吐露的芳香藏进我的帽子里,之后我们都忘了这场生命的颠簸,眼睛亮着却不见的一隅静止。结伴的路口,路过的风再动不了眉眼,路过的雨都消融进缠绕的发丝间,只是江南水城的雪了,白色只能耀到这一步了,水库里跌碎的日光没人去拾啊,人们知道日头在水面漂荡,光后来沉在深色的底部。
纪念我的生日,纪念几句话。
读汪曾祺《小学校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