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宋
1
苏菲,金色的头发,庭院深深的眼眶,仿佛碗着我的注视。金色的睫毛,装饰着深蓝宁静的大海。白皙的皮肤像鸡蛋一样,白而富有弹性。
我煮了一壶水,冲了一杯咖啡,又冲了一杯茶。她喝完热咖啡,换了一身旗袍,一米阳光从窗口的缝隙中直接照射过来。温暖如抚摸与光线,从它的侧面经过,在木桌前留下一个婀娜的影子。我用蹩脚的英语说,微笑。她展开笑容,我的眼神拍摄一张照片,然后拿起我的画笔,在画布上开始勾勒。柔软的线条慢慢呈现,半个小时后我让她休息一下,我和苏菲这个会说英文的法国女孩就这样认识了。
我第一次握着她的左手亲吻她,是在第二次见面。也是最好的亲近,如果我足够勇敢,甚至可以拥抱和亲吻脸颊,不过,这不是我的礼节。我们无事时探讨法国的文化。我说,在我的眼里,无文艺,不法国。法国的文字电影是我的最爱,法国的哲学大师萨特是我最喜欢的一个作家,我喜欢他和波伏娃的爱情,不俗套。
我说法国文化的精髓不是浪漫,不是存在主义,而是不羁,从来不愿意按部就班。她觉得我的观点很新鲜。我说,这正是我所向往的。我说,在生活中,我除了思考是自由的,什么也不自由。我说,我们信奉的是在有条件下的自由,不反抗的自由,我说这都是废话,这都是对自由的践踏,她仿佛因为我这个东方的黄皮肤的,黑头发的男人所震惊。她说,即使在法国,这种想法,虽然很多人都有用,但是他们都带有一些虚假的成分。我说我更虚假,我如同演员一样在扮演着各种我不得不扮演的角色,我感觉很疲惫。我想对美人说,我很欣赏你的美,我们认识一下我,别无他途,只想沟通一下思想,我想要知道美人们的想法是否与别人不一样。
她笑了,像五月的巴黎,有些朦胧和沉醉,如同鲜红的法国红酒一样,飘着法兰西的风情,她说,这是很正常的想法。我说啊,你看这些装着人模狗样,拿余光来瞄着你,不像我,我就死死的盯着你,仿佛要将你的美丽印到我的眼睛里,收到我的身体里,让它如葡萄糖一样流进血液里,如同红酒的血液。她笑得更加灿烂,愤怒的酥胸仿佛要撑开胸前的晚礼服,跳出晚礼服的领口的范围,露出来嘲笑我,更威武得鼓励着我。
2
我要完成一部人体的画作,于是我对苏菲说露出你的美丽,或者你的妩媚,或者你的血脉,让我看到白云,看到峰峦,看到来自爱琴海的波澜。于是她脱掉伪装,如同雪豹展露出它浑身的皮毛,在画室的丛林中她如此安静,露出安详的表情,我希望此时是圣洁的,可是我还是要带着一种震撼和激动,还有更多的欲望。图片和现实是完全不同的,带着全部的世界的信息和张力,带着活力与魅力,在光和影的过程中,由于语言的障碍,我需要用肢体来指引她的动作。
苏菲去卧室喝了咖啡,我紧握着她的手,用另一只手抚摸她的头发,感情不需要有语言,更需要情绪,我吻上她的脸颊,然后是甜蜜的嘴唇,波动的沙滩,海水拍打在肌肤之上,法式的热情探索,来回荡漾的席卷。攀援的峰峦跳动,震荡。将手覆于胸前弹一曲激昂的马赛曲,吹奏一曲幽鸣,秋天的葡萄在架上躺着入睡,紫色的尖端,莹莹的一点摆动。一阵席卷而来的叹息,将它如风般吹拂,仿佛要掉落嘴尖浅尝,深品一粒秋天的果实,如痴如泣。平坦的平原上,肌肤丰盈,如同肥沃的土地甘露低散徐徐而广阔的平原,土地松软,如清晨的法式面包,那麦色的光洁的皮肤,包裹着欲望的软绵。秋天的礼赞上,还有平原末端的金色森林,森林的鸟在歌唱,亚细亚的三角形森林,埋藏着宝藏,两棵玉竹紧紧守护着宝藏,玉竹光滑而白皙,曲线玲珑,丝丝缠绕,那是维纳斯的手臂,是雨天后的彩虹,连接着天堂与人间。
两座相连的雄伟硕大的山脉,高耸于森林的川河之后,形若额头,状若瓷碗,抚摸着瓷碗的光滑表面,我仿佛捏着一件瓷器的陶坯,改变着它的样子。我如同一位大厨将面团揉搓得更加柔软,更加动感,以轻拍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这节拍如同《牧神的午后前奏曲》,前奏的乐章在此间交响。午夜的牵牛花在我的胸膛前缠绕,绽放飘香。一束束金色的长发在床上散开,如同金色的麦穗,铺满了打谷场,我用打谷的鞭挞来拍打麦穗儿,鱼在水中游弋,溅起浪花,浪花拍打着堤岸,鱼在水中如此欢快,谱一曲探戈。俯仰挪动,玉竹扬起,分开闭合,身体在舞动摇摆,金发在飘扬,如同风吹过麦田。这曲探戈,在喘息和呻吟的节奏中慢慢升华,直到梦的边缘,直到动作的停止,直到热情的高潮,我在苏菲的耳边说,I love you,like wind, like cloud 。
3
我和苏菲走在大街上,她金发碧眼的样子,引来许多路人的注目,我揽起她的腰,她戴上墨镜,在金碧辉煌的商场中,她显得更加耀眼。我让她试一套墨绿色的裙装,穿在她的身上,如此贴合她的身材。这时她的手机响起,她到商场外边接电话,我到商场外点起一根烟,烟飘起,无风,正显出两个烟圈,像极了苏菲的眼睛,苏菲走过来,我并没有问谁来的电话,我认为这是一种尊重。
苏菲想去游乐场,我挽起她纤细的腰,一起开车过去,苏菲要玩过山车,我有些恐高,不过我不能看见她的失落,我们一起在空中起伏跌宕,我的心跳加快,苏菲的眼神明亮,面若春花绽放,我望着这个天使般的脸,我平复下来。苏菲要去蹦极,我们站在跳台上,风从远方包裹着我们,我们紧紧拥抱,我的腿有些打颤,我掐一下腿,让疼痛来克服恐惧,我感到苏菲的紧张,我抚摸着她的后背,亲昵的贴着她的脸我想起小时候爬上房顶,走过的独木桥,想起苏菲,双腿如同一座桥,我也在这座桥上流连驻足。我对苏菲说,like wind ,like cloud 。她微微一笑,我亲吻她翘起天边的嘴唇。我们向下跳去,风在吼,天地旋转,眼花缭乱,如同万花筒,我将苏菲拥抱的更紧了,然后头脑一片黑色,苏菲喊声在我的耳边响起,我感觉世界以我们为中心,在舞动摇摆,仿佛被上帝的手抖动起来,而我的手正搂着一个小世界,这个小世界的门正在缓缓的打开。苏菲和我大喊起来,声音尖锐嘹亮,如同千万个箭射向天空。
晚上我对苏菲说,吃过中国的烧烤吗?苏菲说还没有来得及吃过,不知道烧烤是什么玩意。于是我们就去吃烧烤,我找到一家类似韩国式的烧烤店,自己动手,自己选择蘸料。碳锅、牛肉、羊肉都上来了,苏菲显得异常兴奋,她说只看到路边的烧烤以为非常不卫生,从来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工具。我说我们这个民族,讲究民以食为天,就是吃饭是头等大事,我认为中华文化有一半是饮食文化,我们还有一个词叫做饮食男女,就是生活中的男女有七情六欲的男女。苏菲问道,就像我们一样,我点点头,用手拂过着在她额前的碎发,我说是的,我的理想被你实现了,有你这样的女孩儿,我什么都不用想,我终于感受到我拥抱着一个人,就是拥抱着一个世界。苏菲微笑,眼中闪着晶莹的海水。
4
我和苏菲回到房间,浴缸放满了水,我们褪去了一身的装饰,如同游弋在水的鱼一样,在水里相互厮磨,如同一对戏水的鸳鸯。我抚摸着如同含在嘴里的巧克力一样的皮肤,能够看到蓝色的血管,如同树的根系一样生长在大地之下。细腻的皮肤,有些雀斑如同花豹身上的花纹一样。毛发金黄,如同秋天里的麦田,如同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洒向白雪上的金黄。我们的手,上下求索,一件生活的陶器在我的手中划过它的每个表面,我仔细鉴赏这瓷器的表面,她在灯光下发出一点点的幽光。我如同在看一本书里的文字一样,要去读懂它字里行间渗透的意象。苏菲用手在我的每片土地上寻找灵感,她用他灵巧的舌头探索着我身体表面的细节:有无数个驰骋的风,在一小片一小片的刮过我的肌肤。高山之上,瀑布而下,我躺在瀑布的细流下感受这种冲击,带来郁金香的芬芳,还有百灵鸟灵巧婉转的歌声。苏菲吹一曲萨克斯,我的感觉因过于集中于一处,身体仿佛飘荡了起来,这曲子有时高亢,触点如此致命,如瓢泼的大雨;有时清晰,吻吻鲜红如酒的嘴唇,有时呕呀幽鸣,如曲径通幽的桃花源头。
金发此时已在我的手中,苏菲灵巧的百灵鸟如同一块带蜜的、柔软的口香糖在我的嘴里变化成各种的云朵,云朵的蓓蕾上,如同草莓的果实一样,酥酥麻麻的,细腻而可口,如同水果果冻,我探寻它牙齿上的光洁,凹凸有致,外侧光滑,如同在冬天的湖面上滑冰带来的欢畅。那被水浸过的三角草地,金色的芳草蓊蓊郁郁,松露早已经成熟,散发着特别的味道,深入的诱惑,如同奶酪有种别样的品尝。松露之上的樱桃在蓓蕾的品尝下,越发变得娇红欲滴,如雨后的彩虹在预示着接下来的幽谷风景。幽谷的雨后,有些潮湿,满眼桃花的粉红装饰,映着潺潺的波光,这种探索的诱惑如此巨大,如同一种糖果的诱惑,在舌尖上打着滚,纠缠着迷离着,像一场盛宴的开始。
茉莉花的曲子在浴室中放着,法国的玫瑰在夜里怒放,露出她的真诚,她的热情,注定是一个色彩斑斓、色彩流动的夜晚。我们躺在床的紫色沙滩上,金色的头发如同祥云一样,在我黑色的山顶和黑色的森林中来回游走,潜龙入渊,潜龙入源,激起白色的浪花,一朵又一朵红色的两片花瓣开在幽林之中,如同午夜巴塞罗那的昙花;如同夜晚黄浦江岸边的闪烁的霓虹;如同昆仑雪峰上盛开的雪莲。在晕开的那一层浅浅的粉色圆圈中,如同月亮周边的光晕,如同希腊女神的光环。珍珠般的紫色葡萄闪着妖娆的,甘甜的颗粒,待有人偿,如饮一杯醇香的波尔多庄园的红酒,如同含着奶酪般的细腻缠绕。红色唇中的两条小蛇在灵活的纠缠跳舞,舞一曲动人的蜿蜒的云袖。黄龙入渊,在海底两万里的海中翻腾,激起白色的泡沫,如云如棉。在丰收的季节里,我们躺在谷草堆中,仰望白云飘过白色的肌肤,在紫色的沙滩,书写各种字体,如同一首盛唐的诗,这韵律平仄押韵,拥有着律动的节奏美,如同蹁迁的大雁,在天空中排列而成的号角。那翘起的蜜桃,如同旋转的星球,这里沟壑峥嵘,秋后的丛林金黄,在幽谷中,深藏着桃花源。当黄色的船在源中深入浅出的行走时,星球震动,在起起伏伏的脉动中,蜜桃开裂,桃核呈现,枝叶飞舞,粉、黄、白三色在调色板上不断的来回游走、搅拌,画一副淋漓尽致的人间情爱,高亢的号角,在伴着浪花拍打沙滩的声音中升腾,如同云雾,最后的符号终止于唇边缠绕的百灵鸟。
5
我时常是悲伤的
大风吹过世界的腰肢
座椅旁常是你的余香
我和苏菲在画室里,我拥着苏菲,握着她的手在画板上画着一件明朝的仿瓷,画室的门铃响起。我开门见到一个高大卷发的欧洲男孩,他说他叫布鲁诺,是苏菲的男朋友。我让他稍等,回到画室问苏菲是否要见布鲁诺。苏菲神情惊讶,她说不想见他。我对布鲁诺说,请回,苏菲现在不想见你。布鲁诺说,请转告苏菲,我是爱他的,我会在附近的酒店等她。我只是对苏菲说,布鲁诺还会来的。苏菲不见了神采,表情沮丧,我抚摸着她的金色长发说,我很爱你,不在乎你的感情纠纷,我虽然吃醋,但是我一点儿也不介意,哪怕你们现在是恋人,我也要把你的心留在我这里。我尊重你的选择,你这朵法兰西之花是我最美好的相遇,最美丽的爱,最动心的恋人,我希望永远和你在一起。苏菲的脸从来没有如此柔和过。
布鲁诺每天都缠着苏菲,带着鲜花,还有求婚的戒指,不过,我从不过问苏菲的过去。突然一天,苏菲主动说起他和布鲁诺的事情:他们俩在大学时就是恋人,后来布鲁诺被另一个女孩吸引,他俩的感情就冷了起来,她因伤心而来到中国旅游,遇到了我,而布鲁诺也因为那个女孩相处不融洽而分手,布鲁诺回心转意,追她到中国,想重归于好。事情简单明了,让我感到一种隐隐的不安。
布鲁诺还是如此坚持。我对苏菲说,这样的僵持持下去也不好,你应该和他谈谈,到底是什么想法,该和他说清楚。你的选择我都支持,我不想给你任何压力和负担。苏菲和布鲁诺见了面说了什么我并不知道,苏菲和我在一天晚上极尽了缠绵,她身如火,情如水,水火相融,像两个不同的天地。
苏菲留下一封信走了,仿佛没有来过。她在信中写道,她父母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她的父母不喜欢他们的女儿嫁给一个东方的人,还远离万里,她也不能地融入到中国的文化当中去,她是爱情中的胆小鬼,没有我勇敢,她说再见了,我的爱人,我会永远怀念你我相处的日子。
我打发好心情,将苏菲的画像装裱好,画的名字已经取好:Like wind like cloud ,并且又画了一张,将装裱好的画像,拜托朋友送到英国,又由英国邮寄到法国巴黎,送给了苏菲,我将临摹的画挂在卧室中,卧室中还残存着苏菲的余芳,我执笔在台灯下写下一首小诗:
我时常是怀念的
余芳在鼻尖缭绕着月光
砸在手心里的海,淹了桑田
我时常是想念的
一支画笔在手里盛开
颜色在游离中凋落
我时常是悲伤的
大风吹过世界的腰肢
座椅旁常是你的笑容
我辗转反侧多个夜晚,当我失魂落魄地在电视上看到迪奥的香水广告,那个金发的模特让我突然感到无奈和留恋,我回忆起苏菲身上的香水味。我突然拿起外套,掏出签证,冲出门外,开着车去往机场,希望一切还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