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二十四岁的时候有了孩子,是儿子,还是对双胞胎。
所以,我常常在朋友面前夸耀,婆娘给我长了很大的面子。
尤其是在“重男轻女”还盛行的山沟沟里,这是一种福气的象征。
那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天,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新年的时候。那时节,田里的农活都消停了,我常聚在大哥家里,桌下烤着火盆,打着纸牌,喝着自酿的小酒。一起打牌的朋友,多是我小时候一块长大的发小,差不离几岁,都是老实巴交的种田老表。大家都比较说得来,十来岁的时候,还曾一起闯过四方,搞过各种各样的副业行当。
这天中午,天上还下着点小雪,我喝了点酒,有些微醺。走在碎冰渣般的田埂,我心里有些挂念婆娘。虽然老妈还在炉前照顾着,但想着婆娘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却总不见生产,心里毛得很。老实说,我婆娘算不得漂亮,大大的眼睛,脸微胖,嘴唇比较厚,年纪轻轻就已经有妇女面像了。恋爱的时候,我还挺迷她的,性格爽朗又踏实肯干,憨憨中还有一点可爱。结婚后,她在风吹日晒中,是难看了不少,激情也就淡了,不想啥,指望着把日子安安稳稳地过下去。后来,她怀上了,肚子一天一天大了起来,我心中才又多了一丝挂念。
不几分钟,我推开了家门。吱呀。老妈在灶前生着火,应该是要做午饭了。里屋,婆娘正躺着休息,微闭着眼,也不知睡了没有。从里屋出来,我问:“妈,我婆娘今天有啥动静没?”
老妈在灶前烧火,用吹火筒吹着。不一会儿,火光亮了,照见了她眼角的皱纹。
老妈说:“她只说是累了,就躺下休息。肚子倒没啥动静。不过,算着日子,应该快了。你呀!也别成天往你哥那跑,在家多陪陪秀玲。”
我轻笑道:“又没好远,家里喊一声,我就能闻得见。”
老妈不知是没法反驳,还是明白我的性子,摇了摇头,又接着说:“秀玲肚子这么大,怕是怀的不止一个。这么年轻的孩子,也不知能不能熬过去!”
我耸了耸肩,道:“她只管生了儿子,我就开心。她又那么壮实,应该能平安的!”
老妈生着了火,开始煮菜。而我倚着门框,看屋檐下纷乱的雪花,心里盘算着娃儿的满月酒和过年的筹备。雪花打在脸上,冰冰的,而我心里却是暖暖的。
这天傍晚,婆娘的肚子终于闹出了大动静,被送到了镇上唯一一家卫生院。冬月清冷,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九点一刻,两个娃儿便顺当地出生了。我还记得,那天的太阳很大很红,远山的霜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卫生院的门口,卖早点的阿姨送了我两个包子,说是道喜。
2018年10月 写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