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条沟叫圣泉沟,圣泉沟里没有了泉水就够奇怪的了,可近10来年,每逢春季水井就干,连一滴水都没有,人们不得不到5公里外的下河庄村去驴驮人担。
因缺水,生出许多圣泉沟的闲话来。村外人说:“有女别嫁圣泉沟,吃水贵如油啊!”还有人添油加醋夸大其词,说圣泉沟人洗完脸的水澄清一下,还用来煮饭吃。更有那青皮后生,没事闲得慌,拿圣泉沟的姑娘寻开心:“圣泉沟的大姑娘脸蛋上的泥有铜钱厚,亲嘴都牙碜。”
这些话虽说都言过其实,可缺水是真,圣泉沟的姑娘背后也说:“唉,这穷沟没法呆呀,连件干净衣服都穿不上。”这么一来,圣泉沟的“凤凰”一个个往外飞,外村的“凤凰”绕着飞,就是不落圣泉沟,弄得圣泉沟二十几户人家就有十几条条光棍儿。
圣泉沟的光棍们,眼瞧着村里的姑娘纷纷外嫁,瞪蓝了眼睛,愁断了肠,干着急没办法。他们知道,讨不上老婆的根本原因就是没有水,女人是水做的,骨肉没有水怎成?要想留住姑娘们,就得有水,打井找水成了光棍汉们的共同心声。
村里有个小伙子,名叫何桂秋,28岁,高个子,白面孔,干净帅气。他在县城读高中时,临毕业那年,不少女同学向他发出求爱信号。实指望“龙门跳鲤”跳出圣泉沟的他,命运不济,高考时连分数线都没上,只好回家修理地球。这下求爱者像断了电的电视转播台,信号没了。何桂秋上有个哥哥,下边一个弟弟,木头杆子绑马架,三条光棍儿。他心里这个不服气呀!他下决心要打井,不打井就得打一辈子光棍儿。
他花大价钱从市水文研究所请来位高级工程师,工程师在他家周围看了看说:"你这地方是石灰岩地质结构,整条沟地下浅层基本没水。不过你这块很幸运,你这房后山有一条断裂带,从断裂带流过一条小泉,你就挖吧,里面有水。”工程师在何家房子的左面做了一个记号,吃顿饭揣上辛苦费就走了。
第二天,何桂秋就开始挖,他母亲说:“搬石动土,得找个好时辰,碰上土地神可了不得!"何桂秋不信这个邪,硬是破土动了工。为此,他母亲还点起香火祷告了一番。
有人说何桂秋是异想天开。在生产队时,那么多人把地挖了好几个大窟窿不都瞎子点灯,白费蜡了,凭他何家的三条光棍就能挖出水来?那可神了,想老婆想疯了,也不能干那傻事呀。
要说现在有能耐人呢,不知何桂秋从哪弄来个井口粗的铁套儿,挖一层用水泥箍一层,既省时又安全,可不像原来生产队打井那样,开个井口得半亩地,挖出的土能堆一座小山,而且深一点就有塌方的危险。现在这种挖法多好,面积小挖得快,挖到底水泥箍到底,出水后连砌井都不用。何家只挖了一个多月,就挖了4丈多深。人们认为地上又多了个干窟窿,何家另哥俩也泄气不挖了。何桂秋说:“你们不挖我自个儿挖,挖到岩浆上,不信就挖不出水来。”不知道是不是感到上苍,何桂秋自个儿只挖了一天,就有一股泉水从井底咕嘟咕嘟地冒了出来,喝一口清凉透甜,登时把何桂秋乐得简直要一下子从井底蹦出来。
井出水了,安上了辘轳。投入使用这一天,何桂秋买来了几挂响鞭,噼里叭啦地热闹了一番。随着辘轳的“吱嘎,吱嘎”的响声一桶桶清水就提了上来,何桂秋陶醉了。他想,这下院里有了井,十几步远就能取水,圣泉沟谁家能比,这下还愁找不到媳妇。他扶着辘轳把儿发呆,此时,他想起了高英姑娘。说起高英,那可是圣泉沟里的一朵花儿,长得细皮嫩肉,面似桃花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不仅漂亮,而且知书达理,村里的老少没有不夸她的。现在村里村外十几双眼睛都死盯着她呢,当然其中就有何桂秋。最近高家又放出风来,高英姑娘要给她老母亲招个上门的女婿,高英就在圣泉沟扎根了。何桂秋琢磨着,这么一有水井,娶到高英大有希望。
何家的井打出水的消息像一阵风似地传遍了圣泉沟,人们挑着水桶“叮叮当当”地都来了。因为圣泉沟这地方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管谁家挖的井,还是谁家凿的石碾石磨,都不分家,谁都可以使用。可这次,这个规矩就不那么灵了。人们一来,何桂秋就阴沉着脸,不管是长辈还是晚辈,他不哼不哈,就好像是谁欠了他钱不还似的,只有对高英还是笑脸相迎。
第二天,村里长辈去担水,他憋着气没说话。晚辈来,他说话了:“我何桂秋打井时,你们是出过一分钱,还是出过一分力?要是打不出水来,你们的嘴巴一歪,不定说我何桂秋个啥?我打出水了,你们都看着了!
何桂秋的这番话一传十、十传百,到他这口井挑水的人一天比一天少。有人说:“宁可吃生米,也不用他何家的井水。你的井,不让人挑水,谁也不挑就罢了,嘿,何桂秋这小子还把井口给封上了。他买来一台潜水泵,用塑料管子架到屋里的水缸上,一合电闸,水就“哗哗”往水缸里流。乡亲们见到何桂秋封了井,谁都戳他的脊梁骨儿。
圣泉沟有了井,可是人们还得照样到5里外去担水吃,只有高英一人例外。高英就母女俩过活,自然挑水这类的重活都得高英干。每天早晨天一亮,何桂秋就在门口等着,高英挑担一下来,他就笑模悠悠地接过水桶,灌满水还送上一程。高英也不说啥,把何桂秋美得整天合不拢嘴儿。人们都猜测说:“铁板钉钉儿,高英就是何桂秋的人了。
可是没事儿偏出岔股子。离何桂秋家半里路有户人家姓胡,胡家有个小伙子,名叫胡青,今年26岁,也是光棍一条。胡青憨厚老实,红脸膛、粗身条,个儿不高,按当地百姓的话说,是个车轴汉,正儿八经的庄稼人。他见何桂秋这样霸道,他瞧不过眼去。他琢磨着,他何家打井有泉,我在他家下面,这股泉就不能流到我家附近来。他不声不响地从县水利局找来个技术员,看这条泉是怎么个走向,技术员也给他做了个记号就走了。
胡青也悄没声地挖起井来,他找不着铁套儿就土法上马,用木棍编个圆套儿当模板用,也用水泥箍。因他家在沟下边,地层浅,时间不长就挖出水了,还不及何家的一半深。他也买来几挂鞭炮,挨家挨户捎过话,井挖出水了,让乡亲们捧个场,庆贺庆贺。人们都来了,可谁也没担水桶。一阵“噼叭”响后,胡青脸憋得通红说:“叔叔、大爷、哥们,我的井也出水了,从今往后,大家就不用到沟外去挑水,
宁可吃生米,不吃何家水的那位说:“你打井时我们没出一分钱,也没出一分力,我们怎好意思吃你的水,要不大家给你摊点钱?”
“哟!,大哥,你这是骂我呀,我们祖辈都住在这一条沟里,打了这口井,也不是这辈子用,下辈子就不用了。我要是收了大家的钱,今后这口井可就有历史故事了,我可不担这个骂名,都取水桶去,往后这井是咱大伙的。
一位老汉喷出一口旱烟说:“是这个理呀,没看出来,你这小子老实巴交的肚里可不空啊,比那个大学漏子强百倍啊,走吧,咱都回去取水桶去。
第二天,何桂秋一早就在门口等着高英来挑水。不一会儿,高英就担着水桶下来了,可是到何桂秋跟前眼皮儿没抬就过去了。
“高英,怎么啦?”何桂秋惊讶地问。“没什么,大家都说胡青打的井水好吃,又纯又甜,我也想尝尝。
何桂秋强装笑脸说:“别听旁人瞎说,他的井与咱的井是一条泉,水都是一样的。
"不,我也感觉到他井的水一定很甜,要不大伙怎都到他的井里去挑水呢。”高英挑着水桶奔胡家去了,何桂秋惊得目瞪口呆。他无精打采地回到屋里,失魂落魄一般。他美好的梦要破灭了,他咬牙切齿地骂胡青:“该死的胡青,谁让你也打井,你收买人心也没用,黑不溜秋武大郎个儿,高英能嫁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美!”骂完他拿起锄头,把封着的井打开了,重新安上了辘轳。可是晚了,没有一个人肯到他的井来担水,就是请也没人去。
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明月朗照,高英担着水桶来找胡青,二人就在井台上相会。高英说:“你心眼好,人诚实,我喜欢你!”
胡青说:“我长得丑,个子又小,不配你。”
“我要的不是人样儿,要的是人心”
就这样二人在井台上订了终身。因此,人们就管胡青这口井叫联姻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