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的淮水畔,已是一片明媚而耀眼的光景,岸旁的柳儿发起了新芽,像是水汽蒸腾出的绿烟,本土的桃儿、杏儿的都开的艳一片,粉一片的,没个冷清的时候,更何况还有那外来的樱树,能从三月的尖尖开到三月的尾巴,从那简单的五瓣形开到繁复可人的重瓣的,都是不干寂寞的映着春光。
但凡稍能有个一时半刻清闲的人家,这个时候是都要去那边去踩个春的,就看那可怜的河畔的小草,清晨刚伸开的绿条,晌午都不到的光景就都被采回那泛出青色的春泥里了。
人们也是在这个光景里,发现了这湖畔的一处新去处。“三月草堂”,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立在了这热闹的湖畔,人们只知道去年的三月还未有这么一个去处,连住在河畔的人家,也迷惑于这个小院的树立,可能是春来前,这枯木颜色的小院在这岸边实在是太过协调,大家都没发现它的存在。
建了,自然是开门做生意,榆木搭成的小门,看着简朴,但看那用料上圈圈绕绕的疙瘩,便知这估计是也百年老树料,三月草堂的木牌子歪歪斜斜的挂着,确有那一把胡子头发的看着那四个字一阵品玩。这么个有趣的地方,摊上这踏春的旺季,客人自然就是络绎不绝。
店主是个叫关空梦的女子,爽爽利利的一个人,不算极美,但眉眼间自由一份通达率真的劲儿,让人看了只记得那一双清澈厉害的眸子,倒是忘了她两腮的桃花红和一双樱桃口,时真是个媚不起来的人儿。自称关二娘,大伙开玩笑,你这二娘的称呼不是要和那黑店的孙二娘一样,有进无出吧。二娘,确实笑而不语,只是就这话,说,客人不佘她的账,她自然就有进有出,你们要佘的我有出无进的,你们也别走了。大家哄然一笑,该佘的还是会佘在账上。
店里有三个伙计,跑堂的叫程三,似乎是个哑巴,说似乎是大家没见他开过口,但问关二娘,二娘只是笑,也没说他是个哑巴。还有个留着刘海,童子模样的丫头,名字是女孩名字叫小月,长的不怎么好看粗黑的一张脸,让人脸她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后厨帮忙的是曹婆婆,也就不到四十的光景,特别拿手这淮水旁大家喜闻乐见的点心和菜。店小,二娘这个老板也是要时刻干活的,准备茶水点心到招呼客人,那一席水蓝像是店外的淮水绕着诸多小甸,忙乎着抚慰着。
(一)
淮水旁的三月是极少下雨的,似乎就是为了让这芳华能尽兴的伸展,而不至被雨水打下来落到尘埃里。今年的三月初十却也学起江南的劲儿,下起了春雨,还不是那淅淅沥沥的小雨,从清晨开始就下的不小,一直下到了午后。
三月草堂里今天似乎没有什么生意,偶尔有附近行船上来歇脚的,也就打包个吃食也就匆匆回去了。下午倒是来了一个客人,五大三粗的似乎是个粗人,但又穿的锦绣华服的,他带着两个小厮,到了店里,也没有大声呼和,好整以暇的座好,等关二娘来招呼他,才客气的说,请掌柜沏壶上好的茶,在做三五样茶点配着。
二娘吩咐小月去地窖里取她放在最深处的那个陶罐来,又让程三去取去年见晒好的干茉莉交于曹婆婆取代干玫瑰做成茉莉春饼来,又嘱咐要用那奶酥油取代芝麻油做绿豆糕,那些常见的糯米制作的各色糕点就不要上了。
茶沏上,一碟茉莉春饼,一碟撒着奶香味道的绿豆糕,二娘亲自给客人上上。客人的鼻子抽动一下,快意一笑。
“掌柜有心了,不知可不可以一起喝茶聊天。“
二娘一笑,也不推辞:“我这小店,今天也无甚客人,就陪客人您一坐了。“斜身在椅上坐下。
“掌柜知道我来自北方?“
“客人虽离开北方已久,但乡音依稀还在,再说我们这里也难有您这样的魁梧身材不是。”
“我离开北方也有三十余年,”二娘给客人斟上一杯茶,茶色金黄,茶香四溢,“真是好茶,在下谢掌柜今天拿出了珍藏。”
“茶本就是给人饮的,何况客人一看就是嗜茶之人,应该尤喜这一种吧。这茶也是需要能欣赏它的人喝才好。“客人面露惊异,二娘指指自己的牙,他也便释然。
客人一杯茶饮尽,拿起散发奶香的绿豆糕,尝了尝,居然是略微带着苦和咸的奶香味。“掌柜还猜出我出自草原。“二娘又指了指左手虎口。
“客人还是吃点这茉莉糕,你身上有伤,茉莉消炎化瘀,有利于你的伤口愈合。我天天迎来送往,这些事客人实在是不用挂怀的。“二娘说完笑看着客人的讶然神色。
“掌柜真是把这察言观色,做到了极致了。真是术业要专供,我由箭转刀,惜败于人也是正常。“
“客人何须强求于己,专于一事不一定就是人生之幸,我有个故事,不知客人可否愿意听。“
客人抚掌而笑,“雨天留客,我是要听完二娘的故事才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