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人隆技击,其技也,得一首者,则赐赎锱金,无本赏矣。是事小敌毳则偷可用也,事大敌坚则焉涣离耳,若飞鸟然,倾侧反覆无日,是亡国之兵也。兵莫弱是矣,是其去赁市佣而战之几矣。魏氏之武卒,以度取之,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服矢五十个,置戈其上,冠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中试则复其户,利其田宅,是数年而衰而未可夺也,改造则不易周也,是故地虽大其税必寡,是危国之兵也。秦人其生民也陿阸,其使民也酷烈,劫之以势,隐之以阸,忸之以庆赏,䲡之以刑罚,使天下之民所以要利于上者,非斗无由也。阸而用之,得而后功之,功赏相长也。五甲首而隶五家,是最为众强长久,多地以正。故四世有胜,非幸也,数也。故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资治通鉴》
荀子所论,乃是战国中以兵盛的三国,齐兵,魏卒,秦军。其中齐国的军队重视杀敌的技巧,用砍下人头的数量的计算军功获利,这种“计件法”绩效管理,自然会大大提高军队的战斗力,人人奋勇杀敌,然而打仗杀人不比厂内做工,工不做顶多没有饭吃,打不过吃饭的家伙就要丢了,于是这种欺软怕硬的管理模式在“杀人”这种行当里,可以收一时之效,当敌人势强时,往往缺乏战斗力,毕竟挣钱事小,保命事大。而吴起创兵家之先河,通过制度改革缔造了英勇善战的魏武卒,建立了雇佣军制,入职严格选拔,层层训练,立功升迁奖赏,退休福利保障,这样的正规军战力自然大增,毕竟好工作难找,丢不得,打残了国家还发抚慰金管养老,能拼就拼呐。健全的福利体系带来的是是强大的战力,魏武卒横行天下,魏国成为一代霸主。随着魏王在霸主地位上越战越久,要供给的退休人员也日益庞大,军队需要以攻城掠地以增加税收,然而战争带来收益的同时也因伤员退役的增加新的负担,于是魏武卒制度的弊端在后期便显露无遗,国家赋税难以支撑。
如果吴起是从军队制度层面来缔造魏武卒的话,商鞅创造的秦军则是国家制度层面的改革产物,是以国之力打仗,老百姓除了耕种和打仗没有了别的营生,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军国主义,耕种打仗立功,有奖赏赐爵位免劳役,再加上秦人血性,另列国闻风丧胆的虎狼之秦横空出世。
战争,从本质上说是血腥的,然而目的的不同会将国家导向不同的方向,一国一君有奴役天下的欲望,以此目的出发而推至极致,才诞生了秦这个恐怖的生物。威武可以屈人,不能服人,也正是这个原因在他艰难崛起并一统天下后,便迅速湮灭了。难怪荀子说道故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秦之锐士不可以当桓、文之节制,桓、文之节制不可以敌汤、武之仁义,有遇之者,若以焦熬投石焉。站在历史的长河来看,一时功成万骨枯非英雄,万古流芳利后世真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