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其时,老将军堪堪及冠青丝尚在,恰蛮夷势大北境不稳,朝廷欲求骁勇以御之。将军毅然应召,其妻以素手挽寒衣哭问归期,答曰“不破楼兰终不还”。遂纵马绝尘,不闻其妻嚎啕泣血“行役宿夜,犹来无死”
及至京师,上许其谋,授大将军印,率军三十万出关以平北境。方其出征,战鼓喧天,旌旗蔽日,牢甲利兵,其声其势不可谓不浩大,其心其志不可谓不笃矢。然时殊事异,转眼甲子轮回,胯下良驹已成老骥,将军青丝雪染面生沟壑已然垂垂。
夜深漏沉,引缰彷徨于塞外荒丘,不禁喟然而叹曰“自余领军北伐,大小凡七十余战,杀敌三十余万,自损二十余万。尝自诩功勋,得御外敌,承护黎元。而今思之,敌我俱生灵,挥刀皆血肉,汉家兵士俱有翘首待养之孝慈,蛮夷之卒岂无嗷嗷待哺之婴童?将卒何辜,背井而离乡,枕鞍而宿露?干戈一起成败难料而伤亡已定,致非奸非佞者曝尸于野,魂无所归,呜呼哀哉!”
然逝者已矣,安可求生?将军尝以死问耄耋,对曰“死不足惧,惧关山迷离魂无所归。”时将军盛年,嘲老朽无知以信巫。而今古稀方知生身未受颠沛,何惧死魂流离?思此潸然怆然不觉泪下。唯效乡野巫者以手抔土,释血为坛以为招魂,直至声嘶。
月余,老将军战死,遍寻尸骨不得,其部葬冠为冢,立剑为碑以为祭。
明年,王师凯旋,将军之妻以佝偻之身蹒跚倚杖相迎,然兵符易主故人未归。其妻闻之望北疾呼“楼兰既破,君何以期。”以头锵地而亡。闻者曰“其声之悲,哀哀若失侣之凰;其语之伤,戚戚似丧偶之鸯。闻者泪下。”
墨客闻此无不默然唏嘘以为凄楚,遂作歌《招魂》以为凭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