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九境成丹万骨枯 《目录》
这话一出,李伴情眼中微乱,却又是立时镇定了下来。蹙了蹙眉,他答道:“没有。我只是按师父说的内功心诀日夜苦练。”
云七酒见他如此坦然,反倒有些意外,她接着问道:“梦息阴诀与九天罡阳诀都是慢功,不可能这么快使人内力大增,你没说实话。”
云七酒不傻,李伴情如果想糊弄过去似乎也没那么简单。
“我真的没有练过其他邪功,师叔不信我吗?”
他抬头,目中一片诚挚无波,心中道:苦真鬼诀的事,绝不能让师叔知道,绝不能!
云七酒见他不肯说,含眉思虑了片刻,道:“把手伸出来。”
李伴情随即将手放到桌上,云七酒掀开他的袖口,素指把上了他的脉门,一般的习武之人,若是练了什么邪门歪道的武功,脉象之中皆会有异样,她有点怀疑。
令她奇怪的是,李伴情的脉象确无异样,平稳有力缓急如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她眼中不解,心下还是想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功力大增?
而坐在那里的李伴情,眼睛却死死的盯住了她按着自己脉门的手指,云七酒的手,白晳纤长,许是因着清晨刚起的原因,她提尖微凉,但按在李伴情的腕上,却让他觉得烧如烙铁。
想不清楚原因,但云七酒觉得他隐瞒了什么,将手收回来,她抬头道:“你不想说就算了,但凡事不可讲究过急过速,也没有什么捷径可走,练功习武更是如此,有些魔功心法之类的邪功万万不可沾染,那些脏东西轻者会使人邪欲增强,失去本性,重则伤人伤已走火入魔,你可明白?”
“伴情明白,师叔放心,我一定谨遵您的教诲,规矩练功。”
“这就好。”
她放下心来,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收拾一下,我去退房。”
李伴情点了点头,去楼上收拾行装去了。
云七酒见她走了,起身对一旁的小二吩咐了几句,随后,那小二便按她的话上楼了。
李伴情入屋之后,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他早知道会被云七酒看出端倪,已事先做好了被质问的打算,所以云七酒一开口,他便极快的稳住了心绪。
面上,他什么也没露出来。
缓缓走到床边,从枕下摸出那本《苦真鬼诀》,他心中纠缠难解,想道:这书的确能使我功力速增,但明显,它也让我的邪欲越来越强,如果再练下去,万一我在面对师叔的时候控制不住,定会酿成大祸,可如果不练,以我的资质,少则十几年,多得几十年,才能赶得上师叔的功力,师叔如此高洁,相配之人定然也是不俗不凡的杰傲之人,我本就无才无势,若是武艺还低微不堪,一定入不了师叔的眼。
想到这儿,他将那本《苦真鬼诀》狠狠的在手中握了握,就在这时,门突然被人“啪啦”一声推开了,他以为是云七酒进来了,吓得忙将手中的书攒进了袖子里,抬头却见是客栈的小二,他松气之余忍不住厉声喝问:“谁让你进来的?”
那小二似是没想到屋中有人,惊诧之下立时躬身赔礼,道:“公子赎罪,与您一同入住的姑娘将这两间房都退了,小的以为屋中已经没人了,前来打扫房间,没想到公子还未离店,故未敲门,请公子万莫怪罪。”
李伴情听他这么说,眼下微疑,但云七酒让他来收拾房间时确是说过自己去退房了。
“没事了,你一会儿再上来,我还没收拾好。”
“是,是,是,多谢公子不怪罪,小的马上离开,马上离开。”
那小二眼里几抹意味闪过,嘴里不停的啰嗦着退出了房间。
下了楼,他转身拐到一处屋角处,那里,云七酒已经在等着了。
“姑娘?”
“说。”
云七酒一个字落下,扔了几个碎银子过去。
那小二喜笑颜开的接了那银子,回道:“小的按姑娘说的,屏气悄悄的溜到那位小公子的房门口,突然推门进去,只见那小公子吓了一跳,将手里的东西慌慌张张的藏入了袖子里,小的看着那东西像是本书,还是挺旧的一本书。”
“然后呢?”
“然后就像姑娘您说的一样,那公子很是生气,责问小的为何不敲门再进来,小的照您说的那通话解释了一遍,他就让我下去了。”
云七酒点了点头,又给了两个碎银子,让他去了。
果然有些话没说。
云七酒心中顿忧,却不知如何是好,思了许久,直到听到李伴情在前厅喊她,她也没想出什么办法来,回去再说吧。
云家老宅在幽州的靠南的一方小镇上,在这个镇上,云七酒度过了极为快乐的垂髫儿时,云家在云父的努力之下过得极为富庶,虽比不得皇宫贵臣的奢靡,但却也是当地的大户人家。
两年前的那场惨事虽已时过境迁,可在这不大的镇子上依旧如同禁忌一般,少有人提,外人传言,云家做生意得罪了人,被一夜之间灭口烧尽,也有人说云父是朝廷重犯,被皇帝灭门屠杀泄恨了,更有人直接说云家是招了鬼…………
镇东头的茶摊上。
云七酒头戴斗笠,薄纱垂幕,与李伴情坐在其中的一方茶桌前休息,她从小在这镇上长大,此次回来,她不想让人认出自己。
摊主是对老夫妇,见他们二人坐下,老妇立时迎上前问道:“两位客官来点什么?”
“两碗杏秋茶。”
杏秋茶是以杏仁成汁,再辅以花草干茶所制,杏香加茶味,浓甜醇厚,秋日饮来,颇应时景。
“姑娘知道杏秋茶?”
云七洒点了点头,这茶她自小爱喝,每次来镇子上,娘总要给她买上一碗,然后看着她像牛饮般“咕噜噜”喝个干净,那个时候,摊上的婆婆总会笑她喝茶不品茶,如牛饮水,不知滋味。
“师叔?”
李伴情见她望着那老妇发呆,喊了她一声,云七酒霎时回神,错过那老妇眼中的探究与疑惑,低头道:“听……听以前路过的朋友说起过,怎么,现在没这茶了?”
那老妇眼中微暗,正欲说话,就听邻桌一中年男子道:“杏秋茶两年前就不卖了,姑娘要想喝,恐怕得去那鬼园里自己找杏仁了。”
云七酒听得不解,出声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现在没杏仁了,当然也就没杏秋茶了。这茶摊上的杏仁是云家果园的杏子所出,自从两年前云家满门被屠,所有人都被烧成了焦碳,这云家的果园就荒废了,杏秋茶里的杏仁换了别家味道也变了,这杏秋茶自然也没办法再做了。”
那男子解释完后,一口饮进了碗中茶,随后在桌上放了三个铜板,起身走了。
“荒废了?”
云七酒自言自语了一句,面纱下的神色有些黯然,桌前站着的老妇觉得她有些眼熟,出声问道:“姑娘除了杏秋茶,还想喝点什么?”
“随意上两碗茶就好。”
“好的,姑娘稍坐。“
老妇转身而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她两眼,似是有些不确定。
随后,两碗清茶便端了上来。
“老头子。”
那老妇看了看正在喝茶的云七酒与李伴情,悄悄的叫了声那正在煮茶的老伯,以眼色示意他向后看。
“你让我看啥?”
“老头子,你看看那个白衣衫的姑娘,像不像云家的二丫头?”
“啥?”
那老伯一声惊起,吓得那老妇忙向云七酒那边看了一眼,对他道:“小声点。”
“云家的人全都死了,你瞎说什么!”
“云家的二丫头外出学过武,又古灵古怪的有些本事……。”
“老婆子,你别再神叨叨的胡说八道了,那天晚上你不是没看到, 那火都快烧到天上了,咋可能有人能活下来,去去去,把那桌客人的茶端过去!”
他说着将茶碗递到老妇手里,转身继续煮茶去了。
云七洒和李伴情也喝完了茶。
看着他们骑马远去,老妇叹了口气过去收碗,却在看到那几枚铜钱时眸孔大睁,满是皱纹的脸上溢出了满满的笑意,以至于,那皱纹都似乎在颤抖。
桌上,六枚铜钱分成两摞,每摞三枚,整整齐齐的摆在桌子的一角。
仿佛那个温温笑意的小姑娘,笑着对她道:“婆婆,茶钱我放这了,一份是我的,一份是娘亲的。”
云家园子建在了远郊之地,园子后的山上住了许多果树,其中种的最多的,是橘子。
两年了,两年没回来了。
云七酒看着这一地残垣断壁杂草焦木,眼中微酸,低头跪了下来。
“爹,娘,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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