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城,位于群山脚下低矮破旧的土城。上方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多年来没有一丝阳光可以穿透这云层,去驱散下方的黑暗、腐朽,堕落与肮脏充斥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生活在里面的人,穿着一身许久未洗的衣服,上面的污垢掩盖了衣服原先的颜色,散发着一股馊味,蓬头垢面地游荡在泥泞的街上,眼里满是贪婪与自私。
这样的城市里,没有温暖,没有真情,只有寒冷的风不时地吹过,带来夹杂腥臭味的咸湿。打架斗殴在这里是家常便饭,却不会有偷窃的人,因为大家都是一个穷样,没有值钱的东西,就不用费力去做没有回报的事。
这里的乐趣似乎就剩看人打架了,一大群人围观起哄,评论应该打哪应该怎样出拳才对。听到被打者的哀嚎,便会大声叫好,停下了在搓污垢的手,拍几个不是很响亮的掌声,麻木的脸上露出欢快的表情。偶尔有些围观者也会被波及到,惨遭飞来横拳,被迫进入挨打的队列,围观的人不退缩,反而更有兴致了,从来没有一个人去劝过劝架,直到哑巴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平衡。
没有人知道哑巴是怎么来到这座城市的,他就如同一阵风一样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出现得那么突然。
那天中午,天空依旧被厚厚的乌云覆盖,在围观时间要到的时候,人们像往常一样打着哈欠,乌黑的手在身上搓着,一摇一晃地走到熟悉的地方,等待着好戏的到来。
那天的殴打项目照常进行,一个一脸横肉穿个青色大褂的中年光头男子,身后跟着两个浑身肌肉的壮汉。与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个被麻绳绑着浑身发抖骨瘦如柴的青年,来到人群围观的地方,这是一座废弃的广场,一块块大理石铺成的地面早已被厚厚的灰尘掩盖了原先的样貌。
“嘿,来了,来了,不知道今天会是那个倒霉蛋被打,每天这个点不来这我就浑身难受,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嘿嘿!”
“可不是嘛,我发现我的生活越来越有规律了,每天睡到自然醒,醒来就过来看看热闹,美滋滋。”一个瘦削的男子用手抓了抓他那能滴出油的头发对着另一个有些微胖在幸灾乐祸的男子说道。
百来人围成的圈子,虽然臭气哄哄,但彼此都在小声谈论着,脸上带着阵阵笑意。青色大褂的光头中年男子,不急不缓地朝人群中走来,每一步都沉稳有力,身上的衣服有些旧,却很干净,与百来人脏兮兮的着装形成很强烈的对比,铮亮的光头加上一脸横肉,让他看起来有些不怒自威。
光头走到人群中后,没有说话,转着头扫视前来围观的人,但凡被他目光所触及到的人,莫不心里一惊,不由自主地把头低下去,停止议论,战战兢兢,不敢与之对视,生怕引起对方的不满。一圈扫视完下来,光头男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用戴有戒指的手摸了摸鼻子,然后指着被绑着的那个男子,沉声道:“各位,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他绑过来吗?”
围观的人没有吱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带着畏惧的眼神看向光头男子,听他继续说下去。光头男子走到被绑的男子面前,露出满脸的嫌弃之色,大声道:“他,名叫阿大,昨天夜里竟然敢跑到我住的地方来偷东西吃,被我抓了个现着,大家伙说说这样的人可不可恶?”
“可恶!”人群中有几人小声附和道,光头男扫视了一圈,又加重了语气重复一遍:“这样的人,可不可恶?”
“可恶!”人群中的声音变得统一也变得响亮起来,光头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我这个人一向很公正公开,我们一起来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好吗?”
说着,用手拽着麻绳,把瘦弱的男子拖到离人群三四米的距离,叫做阿大的男子,低着头,身体不停地在颤抖,散乱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两只无神的眼睛,惊恐地用余光瞄着人群。
“来,告诉大家,你为什么要偷我的东西!”光头男子用一根木棒抵着阿大的下巴,让他把头抬起,对着人群。
阿大如遭雷击,身体颤抖的频率快了很多,整个人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光头男子蹲下身子,有些戏谑道:“阿大是吧,你说话啊!你说出理由,我等会下手会轻一点,你要是不说,哼,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阿大本来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被光头男子这么一说,脸变得煞白,喉结动了动,带着颤音说了两个字:“我饿”后就侧躺着蜷缩成一团,忐忑地等待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哈哈,各位,他说他的理由是他饿,你们信吗?简直荒谬,南边的垃圾山那里,每隔几天都会有车子从大城市里面运来垃圾,里面吃的穿的用的都有,他竟然说他饿,这是有多可笑!”光头男子大声呵斥道。
围观的众人静静听着,眼神空洞。“诸位,我冉某对大伙的要求不高吧,轮流上交从垃圾山里淘出最好的东西,除了上交的那几天会累一点,其他的时候都是给你们自由安排,可是他竟然说自己饿,自己饿不去找东西吃,有脸偷到我冉某人家里来。”自称冉某的光头男子用木棒指着阿大鼻子。
“这种人,该不该打?”冉某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时候的阿大,已经把眼睛闭上,身体不走自主地颤抖着。
“该打该打”围观的人底气足了很多,这种时候起起哄还是很熟练的,因为不是要打他们,也没有人敢去得罪冉某,上一个向冉某叫板的人,现在已经是一具身首分离的白骨了。
冉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把木棒丢在一边,朝下属挥了挥手示意。两个壮实的男子点点头,撸起袖子朝阿大走去。
“下手轻一点,给他点教训就好了,我这个人不怎么喜欢暴力。”冉某笑嘻嘻地说着,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有些邹巴巴的香烟点上。
两个壮汉用脚踢着阿大,避开了要害位置,虽说没有下死手,但这个力量也不是瘦弱的阿大能够吃得消的,阿大顿时蜷缩成一团,惨叫连连,发出哀嚎声,这声音驱散了广场的沉闷,人群开始热闹起来,,有些人开始鼓掌叫好,有的人则挥动手脚,做出打人的模样,一脸兴奋,好像正在打人的是他一样。
看着这些人的表现,冉某嘴里吐了一口烟雾,半眯着眼睛,满意地笑了笑,正当他想让手下再打几分钟收手的时候,变故突生,从人群中挤出一个有些微胖的男子,他看起来很白净,与这里人脏兮兮的外表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
他直接朝两个壮汉扑去,将壮汉推开,扶起还在哀嚎的阿大。这个变故让所有人都惊住了,就连两个壮汉都有些愣了,看着这个有些微胖的陌生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做了,就站在那里。围观的人目瞪口呆,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但是心里一想,这种事情越热闹越有趣,幸灾乐祸地看着微胖青年。
冉某眉头一皱,猛地吸了一口烟,将烟狠狠地甩在地上,吼了一嗓子:“愣着干嘛?给我往死里打!本来还想放过你的,没想到你还有帮手,简直是嚣张!过分!”
壮汉听到后,立即挥拳砸向微胖男子,莫名地被人推开,导致他们心里有些怒气,这一刻全部发泄在微胖男子身上。微胖男子没有还手,把阿大护在身下,全身都传来的疼痛让他闷哼,没有哀嚎。
“打得好!”人群中又发出喝彩声。
打了好一会儿,壮汉感觉有些累了,微胖男子不发出哀嚎,让他们觉得像在打沙包一样无趣。“哼!这次先放过你们!下次就不会手下留情了!”其中一个壮汉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凶道。
“咳咳”冉某清了清嗓子,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了,他面容严肃,沉声道:“各位,今天的事情令我非常不满意,这是在亵渎我冉某人的威严,不可饶恕!”
说着他朝阿大还有微胖男子走去,步子很缓,但是众人都能感受到那份压抑沉闷。阿大不安地颤抖着,在地上蠕动式地后退着,旁边的微胖男子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嘴角的血迹未干,大口地呼着气。
终于冉某走到了阿大还有微胖男子的旁边,此时的阿大哆哆嗦嗦地磕着头,哀求道:“城主,您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偷东西了,我不认识这个胖子啊!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磕得额头上鲜血直流。
“呵,晚了!”冉某轻轻地说着,但是这三个字顿时让阿大如遭重击,面如死灰,眼里的神采一下子涣散了。
冉某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微胖男子,嘲笑道:“死胖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说出来我放过你!”
地上的微胖男子没有任何响应,双眼望着灰暗的天空。这样的表现让冉某很不爽,他用力地踢了一脚微胖男子,后者才转过头看向冉某,傻傻地笑了笑,一脸茫然。
“你特么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冉某大吼一声,也许是察觉到了冉某的怒意,微胖男子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随后摆摆手,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冉某笑了,原来微胖男子是个哑巴,那自己也犯不着为一个哑巴生气了,于是他转头俯视阿大,戏弄道:“说吧,你还有什么遗言。”
阿大裤子都要吓尿了,跪在地上,已经哭成一个泪人了,抬起头声音沙哑地哀求道:“城主,我不想死啊,求求您过我吧,我保证后半生做牛做马地服侍您,只要您能放过我。”
冉某嘴角微微扬起,对着围观的人,大声道:“今天他们两个人,注定有一个会倒下,这就是忤逆我的代价,我这个人向来公正,现在投票征求大家的意愿,选择让阿大倒下的举起你们的右手,选择让这个哑巴倒下的,举起你们的左手。”
投票结果,几乎都是举了左手,选择让这个陌生的哑巴倒下。冉某点了点头,很平静道:“我这里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票没有投,我来决定最后结果,这个哑巴,我很佩服他的勇气,但这是愚昧的,需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就让他来承受吧!”说完掏出一把有些旧的手枪,抵在阿大的太阳穴上。
人群中的人都有些茫然,不应该是对准哑巴的吗?怎么成阿大了?但是谁也没敢做声,毕竟那可是枪啊,万一对准了自己咋办?
“这个代价就是让哑巴永远记住这一天,因为他的莽撞而害死了一个人!你们也记住了,城主的威严不容侵犯,再犯,这就是下场!”他用枪顶了顶阿大的头,空气中蓦地出现了一股刺鼻的怪味,冉某厌恶地用左手捂住了鼻子,右手扣动了扳机,“砰!”地一声枪响,阿大直接倒在,睁着的眼睛就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眼角还留有泪痕。
伴随着枪响的还有人群中的尖叫声,他们吓得抱着头蹲在地上,腿肚子都在打颤。哑巴呆住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在自己眼前消散了,看他们的动作,好像那人是因为自己才死的。
冉某对着枪口吹了一口气,转过身头也不回,留下一句话:“今天要上交物资的人记得准时上交,散了吧!”
冉某带着两个壮汉离开后,人群开始骚乱起来,议论纷纷,有的胆大的人走向阿大,确认躺在地上的阿大已经死去了,心里一阵惋惜,同时也庆幸倒在地上的不是自己。有的人把矛头对准了哑巴,倒不是因为哑巴害死了阿大,而是害他们被冉某的枪声吓到了,有些人朝哑巴吐口水,用手指着他的鼻子尽情地骂着,尽管哑巴听不见,但是没有人敢动手。长时间的营养不良,让他们普遍瘦弱,真要是动起手来,还真不是哑巴的对手。
过了一会儿,他们感觉骂够了,陆续离开了这里,没有人管阿大的尸体,最后只剩下哑巴和阿大的尸体在这广场上。
四周寂静,哑巴望着阿大的尸体,哭了起来,他把这一切都归咎在了自己身上,但是他不会知道,就算他不出现,阿大还是要死,从他进入冉某家里偷东西那一刻就注定了。
哭了一会,哑巴忍着疼痛起身,帮阿大把眼睛合上,心里有些害怕,但总归不能让阿大暴尸荒野,于是拖着阿大的尸体,准备埋在后山,一路上歇了好几次,路途中也碰到一些人,却没有伸出援手,而是觉得晦气,远远地避开了。
本来只要花半小时的时间,他却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那里。
这片山坡光秃秃的,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气味,哑巴在山上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块乌黑的石头和一节不是很结实的树枝。
他用树枝开始挖着坑,好在山上的泥土比较松软,不一会儿这个坑就初具雏形了,哑巴用沾满泥土的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稍做休息。
起身继续挖着,咔嚓,树枝断成两截,索性把两截树枝合在一起用,虽说更费力点,但是效率提升了很多。
挖了个把小时后,一个坑总算挖好了,哑巴双手合十,向着阿大的尸体鞠了几躬,嘴里在默念什么,最后还用手势做了一个基督的祝福。做完这些后,他把阿大的尸体拖进了这个泥土坑,这坑虽然不大,容下阿大瘦小的尸体还是可以的。将阿大的尸体掩埋好后,哑巴把那块黑色的石头一半埋在土里,就当是阿大的墓碑。
下山的路上,哑巴的心情很低落,被打伤的地方开始传来疼痛,疼得他直皱眉头,之前注意力都放在阿大尸体上了,倒也不觉得疼痛,现在忙完了,便有疼痛感了。
他开始懊悔自己的莽撞,也有些后悔来这个地方了,可不来这里又能去哪呢?心里一阵苦笑,还是朝着山下的城市走去。山上能够看到这座土城的全貌,与其说是城市,倒不如说是废墟,一片残垣断壁,杂草丛生,本来死寂的废墟,因为这些流浪者的到来,倒也有了一些生气。
哑巴终于挪到了这座废墟里,身心俱疲的他只想找一个地方静静地靠着,他看到了一间还算完整的房子,有些破旧,但也能遮风挡雨了。
他踩着瓦砾前进,发出咔咔的声音,离房子两三米的距离便能闻到一阵臭烘烘的气味,这气味让他闻了想吐。
也许是察觉到了屋外有异样,屋子里的人出来了,衣衫褴褛,身上一层黑黑的污垢,头的油得可以滴出黑色的油来,他警惕地看着哑巴。
“滚!这里是老子的住处,你去别的地方找去,别妨碍老子睡觉!”他凶着哑巴,见哑巴没有反应,他似乎才想起了什么,弯下腰捡起四五片瓦砾,一片一片地砸在哑巴脚下,做出赶的手势。
哑巴领悟了他的意思,转身朝着其他地方走去,男子看着哑巴走后嘴里还是碎碎地骂着。哑巴又找了好几处看起来能窝着的地方,但都有人住了,他只能继续找着,路上他看到一座有亮光的二层房子,看起来很温馨,他没有朝那里走去,他心里知道,那是今天开枪打死阿大的人住的地方,也只有他能住在这废墟之中唯一有亮光的地方。
天空中的乌云越积越厚,伴随着轰隆的雷声,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暴风雨降临了。
继续找寻着,在雨点已经开始打在他身上的时候,哑巴终于找到一处能够容下他的地方,两堵半人高的土墙合成一个墙角,坍塌下来的屋顶压在墙上面,形成一个庇护,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他弯下腰爬了进去,坐在墙角,抬头便是屋顶,黑压压的令人感觉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
噼里啪啦的雨声如同撒豆子般砸在了屋顶上,哑巴用手顶在瓦片上,感受着雨滴在它上面的震动,好一会儿,他把手放下来,靠在墙角就这样睡着了。
二
哑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雨后的空气不是清新的,弥漫着一股腥臭味,地上雨水汇聚成黑色的溪流。
哑巴的肚子在咕咕地叫着,好在睡过一觉之后,身体不那么疼痛了,他开始朝南边走去,去找寻食物。
南边离废墟一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垃圾山,那里每天都有垃圾车来倾倒垃圾,废墟里面的人便是靠着这座垃圾山活下去的。
哑巴一路走来,有的人已经带着今天的战利品回去了,红色塑料袋里装着淘来的食物。也有些人和他一样,现在才出发去寻找,那些人很自然的在一起聊天,却一致地远离哑巴,让他显得很是孤单。
离垃圾山越近,臭味越浓,刺鼻的臭味让哑巴不得不捏着鼻子前行,反观其他人,他们依旧谈笑自若,若无其事。
靠近了山脚,哑巴终于看清了这座垃圾山的原貌,几十米高的垃圾堆积而成,建筑垃圾生活垃圾食品垃圾共同构建了废墟的衣食来源。
哑巴犹豫了,站在那里看着,同行的人早已经冲上去在最新鲜的垃圾区里翻索着,肮脏的地方滋生出大量的蚊蝇,他们每翻动一些地方便会惊起蚊蝇,发出翁嗡嗡的声音。
雨后的垃圾山,格外的湿滑,稍有不慎,便会滑倒,但是对于这些老手来说都不是事,他们欢快地找寻着自己能用得到的东西。
“各位,你们看看,我找到什么了,哈哈!”一个瘦弱的男子在那大笑,手里拿着一块滴着泔水的肥肉。
“你小子运气这么好!我上次捡到肉还是三天之前,我也找找看,希望也给我来一块肉哈。”另一个高瘦的男人说完便弯下腰摸索着。
找到肉的那个人,他一脸享受地开始吃着,吃完个饱嗝,不忘把沾有肉味的手指放在嘴里吮吸着,做完这些又开始低头忙碌着。
“这里面要是能找到别的宝贝就好了,哥跟你们爆个料,你们别说出去啊!”第三个男子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对着他们吃肉男子和高瘦男子道。
“没问题!”“放心吧,哥们,你说,我们会保密的。”
“是这样的,其实在很久之前,这里是没有城主的,他冉明跟我们一样,每天都得来这里翻寻食物,但是有一天他找到了这个。”男子用手做了把枪的手势,接着继续道:“冉明找到这个之后,第二天就把大家集中起来宣布他要做这里的主了,让人每天从这里摸出的物资分上交一部分给他,当场就有人不乐意了,结果就被冉明用枪给打死了,后来大家也就服从了。”
“其实我觉得这样每天过来也挺好的啊,睡觉睡到自然醒,饿了就过来,找不找的到这个都无所谓了。”吃肉男子打了饱嗝说道。
“你是不是傻,他冉明能够做这里的主,我们怎么不可以,如果真找到了这个,我倒是想体验当主的感觉。”高瘦男子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好了,先找吃的吧,等你找到了这个之后再说吧!”第三男子说道。
三人又摸索了一会,找到了一些各自想要的东西,比如带汁的鱼骨头,馊了的面包青菜等。
“你们看,我找到了什么?”高瘦男子激动道。
另外二人也有些激动,以为他找到了枪,结果一看有些失望了,原来是一大块已经腐败的猪肉,上面有几十条白色的蛆在爬着。
“我可以拿它炖汤了,有好几天可以吃的了,你们要不要一起过来喝个汤?”高瘦男子大笑。
其余二人谢绝了他的好意,摆摆手继续找着,找了十几分钟后,他们觉得找的物资已经够了,便下山朝城里走去。
山脚下,哑巴还是站在那里没有上去,待久了也习惯了这里的味道,没有再用手捏着鼻子。
他们下来的三人发现了哑巴,又有话题了。
“你们看这哑巴还不肯上去,不上去找东西吃会被饿死的,想我当初来的时候,饿了两天,实在受不了了,上这里找到了吃的,现在过得也很好啊!”高瘦男子说着,还把手中带蛆的猪肉对着哑巴晃了晃。
“能活下去就够了,管那么多干嘛!走吧走吧,那是哑巴自己的事,不关我们的事。”第三男子催促着他们二人。
哑巴看到那爬满蛆的猪肉后,忍不住吐了,可是吐了半天也没有吐出什么东西。
高瘦男子他们看哑巴这个表现后更加开心了,又多了一个可以向他人吹嘘的趣事。
看着高瘦男子他们走了以后,哑巴才好受了一些,他向着垃圾山走了十几步,又停了下来,脑中想着那三人还有那块猪肉,他心里挣扎着。
良久之后,他做出了决定,转过身朝着废墟自己那个墙角走去,回来的人手里都有吃的,甚至有些在路上就开始吃了,一些馊了的食物到了他们嘴里就成了美食,吃起来津津有味,吃完还不忘用舌头清理掉嘴角的油渍。
哑巴看到这样的情形心里一阵反胃,低着头不去看他们,走到了自己待的那个窝之后,他爬了进去,靠在墙角,默默流着泪,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哑巴做不到。
哭完了的哑巴,肚子还是咕咕地叫着,他爬出去,站在土墙上面,抬头望着这黑压压的乌云,乌云所笼罩的地方没有阳光,他眺望远方,映入眼中的是一片黑色,没有生机。
他坐在土墙上,手里拿着几片瓦砾,用力地朝远处扔去,像小时候玩打水漂一样,看着瓦砾在空中划出段段优美的弧线,他笑了,笑得很苦涩。
也不管自己是否口渴是否肚子饿了,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等待着归宿的降临。
第三天的时候,他嘴角已经开裂了,头晕眼花,精神也出现了恍惚,恍惚之间他看到了墙外有一株小小的嫩芽,翠绿的颜色,让哑巴感觉又有了些气力,他爬向了嫩芽,仔细观察着。
翠绿的嫩叶,清晰的纹络,娇小的身躯里面蕴含了磅礴的生命力。哑巴小心地呵护它,用瓦砾帮它围了一个圈,哑巴嘴巴微动,对着嫩芽说话。
只是除了“啊”这个音之外,再也发不了其它的音了,尽管这样,哑巴还是张嘴对着嫩芽说着。
“嘿,小嫩芽,很高兴能见到你,不管你听不听得懂,我都还是要说给你听,因为我的生命要走向终点了。”
“其实,我本不是一个哑巴,只不过是从小有口吃的问题,被人取笑到大,努力改进过,换来的只有冷嘲热讽。”
“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话,也没有人愿意与我做朋友,我始终是一个人。于是,我开始不再说话,用各种手势去交流一些日常,时间久了,声带也退化了,真正意义上成了一个失语者。”
“我孤独地流浪者,如同在水中飘荡的浮萍一样,到处漂泊。”哑巴说到这里有些怅然。
“最后来到了这里,原以为帮助那个人,也许可以成为朋友,没想到却害死了那人,我很自责。”
“看着那些每天从垃圾山里淘食物的人,我替他们感到可悲,浑身上下散发着恶臭,每天这样将就地活下去,真的有意义么。”
“我想活下去,就必须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可是,我做不到,我的世界虽然只剩孤独,但不允许我成为那样的人。”
“所以我选择静静等待归宿的来临,感谢你的倾听,我的朋友,希望你能茁壮成长,谢谢!”哑巴说完,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他低下头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嫩芽,而后昏了过去。
第四天的时候,哑巴醒了,格外地精神,他发现嫩芽似乎比昨天要长高了些,他的视力格外地好。透过墙壁看到了浑浑噩噩,裹着塑料袋睡觉的人;也看到了将烤烂猪猪肉放在那里生蛆,然后煮蛆的高瘦男子;他又看向那唯一有亮光的地方,看见穿青色大褂的光头男子,正拿着手枪,看着仅剩的两颗子弹邹着眉头;最后他抬头看向了远方,久违的阳光似乎正朝这里照射过来。
他笑了,笑得很开心,然后闭上了眼,身子慢慢向着墙角倒下,脸上一直保持着这个笑容。
哑巴再也没有醒过来,等他尸体高度腐败之后,他的“邻居”实在受不了这个气味,才发现的,他“邻居”用力地把土墙踹倒,转头便回自己的窝睡觉去了。
被踹倒的土墙,形成一个小土丘,将哑巴的尸体掩埋在下面,一同掩埋掉的,还有本不存在的小嫩芽。
过了一个月,土丘之上,冒出了一株小嫩芽,柔弱却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