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又叫剃头,给我留下的记忆是温馨中充满了痛苦。
想想吧。
至少得有半个小时在凳子上不动,而且任冰冷而锋利的剃刀在后脑勺处“噌噌”的刮,任手动的理发推子在脑袋上犁开一道道沟。并且这推子的齿中往往还会夹住几根黑亮的头发,随着手劲,拔草一般从脑袋上薅去,头发根还带着颤巍巍的肉珠儿……
所以,我特别害怕理发。
然而,犟不过母亲的决心。
“去把头发剃了,再不剃,都要长虱子了!”于是,万般无奈中,向理发店走去。
百货大楼对面就有一家,这是小城中最高大上的国营理发店。
明晃晃的大镜子、可升降的高靠背转椅、水磨石地面,头顶上是吊扇。排队买了“飞子”,候着。
“三号。”父亲把我领到理发师面前。接过“飞子”,看也不看,顺手撂进挂在镜子旁的竹筒里。
发型?不需要说的。
“麻烦师傅剃短点。”
“小平头?”
“小平头!”
于是,随着荡刀布上噌噌的声音,剃刀来了;咯吱咯吱,推子来了……头顶是“嗡嗡”的吊扇声。我最担心的是剃刀在后脑勺的凹进处停留,老是害怕头皮剃破。
然而,每次担心都是多余。解下围裙,抄起块大海绵刷刷碎头发碴。再搬过脑袋,端详下,修两剪刀——好了。
剃完了头,父亲会在我的脑门上拍三下——剃头打三巴,不害秃子不害疤。别说,至今我的脑袋从来没生过类似毛病,甚至大夏天连痱子也不生,莫非真与此有关?
呵呵一笑 。
去这样高大上的理发店基本上是一年一次,估计还是费用问题。况且我也真不愿去。平时我喜欢的是去厂里的理发室。那真是个值得一去的地方。都是家门口一起长大的,共同语言很多。而且,这里还有杂志看,剃头的是个潇洒的年轻人,喜欢说笑。
这里倒是好玩,不过,我不大喜欢他的手艺,他只会剃一种发型——俗称“马桶盖”。
后来,突然地,理发室就没了。听说这个剃头匠是“合同工”,厂里经济效益不好,理发室自然就关门了。
我一个同学的父亲——张叔叔,曾在部队上学会了理发。退伍时,带来了整套的理发工具。张叔叔平时给他儿子理发,也很乐意顺下手,帮我理发。
不过毕竟不是理发店,条件简陋,主要是凳子就在他家大门,门前就是大马路,人来人往的,围着围裙,我总觉得好跌相——十几岁的孩子,小小的虚荣心也有了。
听说,同学现在早已离开小城了。
真是想念。
现在,理发倒是方便了,走进小区的理发店,却要带一瓶“五贝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