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21日 星期六 晴
01
中国人不知道是不是世界上最没有安全感的民族呢？
前日午餐，我和几位学校里的老教师闲聊，聊着聊着就谈到了婚育问题。
某老师语重心长地对我们两个年轻老师说：“你呢，已婚未育。你呢，未婚未育，赶紧的呀！”
我笑答：“其实，我还没有想好将来要不要孩子呢。”
对方一听，马上开启了严肃的前辈教育模式：“孩子还是要生的，不然以后谁来给你养老？”
我听得一怔：“嗯，可以给自己买几份保险吧？然后还有养老金。”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了两位老师的一致反对。
“你不知道呀，有间养老院被转手好几次，管理的公司卷钱跑路，那些老人们可惨了。”
“如果你已经神志不清了，谁来给你办理保险赔偿？或者，万一你得了老年痴呆呢？”
“就算有钱请护工，也没有亲生孩子尽心尽力啊！”
“有的孩子虽然亲生，也不一定孝顺！”
“那不就要看怎么养嘛？要从小培养起孝顺父母的意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中心思想很明确——养儿防老。接着又从养老问题谈到了要尽量早婚早育，生得越晚，孩子上好学校就越难。
之后我们聊天的话题又转向了房价。不管再怎么调控，学区房的价格依然坚挺，而且将来货币不知道要贬值到什么地步。零零总总，诸多抱怨担忧，不一而足。
我内心不免有点嘀咕：可再怎么养儿防老，再怎么防患于未然，人终归难免一死啊？何必如此担忧？
02
对于所谓的“安全感”，一千个人心中就有一千个不同的定义。
少年时，安全感来源于父母的疼爱、朋友的陪伴以及优秀的成绩。
成年后，有的人寄希望于爱情，追求一段惊天动地的灵魂相遇，渴望遇到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有的人痴迷于权利的游戏，野心勃勃地攀爬着通往高位的天梯。
有的人追逐财富与声望，日夜奔忙积累金钱。
有的人一再沉沦，缠绵于电子游戏、毒品、性等，执着于麻醉自己的快感。
然而，即便拥有了一切，你就会感到安全了吗？
我想，我对安全感也是有误解的。
曾几何时，我为工作忙成狗，完全没有个人生活。那时的我，无比渴望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来慰藉心灵。
等到感情终有着落，眼看似乎要走入婚姻时，焦虑却再次浮现，挥之不去，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不安。
至于金钱方面，日子应该说是越来越宽裕了，然而我却总觉得不够，还远没有实现财富自由。将来即使能够月入十万，或许我依然会不知足。
人们的日子越过越好，可为什么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
追本溯源，不安的根源或许是：不信任这个世界，也不信任自己。
03
能够揭示生命真相的地方不多，重症监护室算是其中之一吧。
去年外公突然脑溢血，随后并发感染，做了气切，于是在ICU住了三个月。
ICU的外面是一扇厚重的铁门，外面的人面容悲戚，低声抽泣。
ICU的里面是一片纯白的世界，里面的人目光无神，安静无声。
穿好无菌服，戴好口罩，换鞋，净手，走到外公床边。
他的脸肿了，喉咙处连接着呼吸机，发出轻微的“嘶嘶”声。手也肿了，手臂上还有淤紫色的斑痕。
见到我，外公显得很激动，挣扎着似乎想说话。
他自然是说不出话来的。只有透明的泪水慢慢地从眼角溢出，顺着长满皱纹的面庞缓缓流下。
我也说不出话来。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第一次见证死亡时，我刚上小学。那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记得墙上的瓷砖摸起来是那么冰冷。
第二次参加葬礼时，我已上大学。深夜得到消息，睁着眼在宿舍里躺了一夜。
第三次时，我已步入社会。这一回，心里弥漫着悲伤，但又似乎有些释然。
有一天，我也会像这样躺在病床上，等待死神温柔地合上我的眼皮。
然后，我被鲜花环绕，装进透明的棺材里，烈火焚身，化为轻盈的灰烬。
最后，我被埋葬于地底，与大地融为一体。
我从虚无中诞生，最后肉身又归于虚无，成为宇宙循环的一部分。
来时生无一物，归去两袖空空。
懂得生命的无常与脆弱，才能够珍惜当下的每分每秒。
懂得烦恼的恒久常在，才能够放下对未来的无限担忧。
如此，便拥有了面对世界的无限勇气。
04
安全感之所以难得，或许是因为它本来就无法向外求得，只能向内探求。
建立在外在事物基础上的安全感，正如沙滩上的城堡，根基终究不够牢固。只要一个大浪打来，看似强大的堡垒瞬间便会毁于一旦。
真正强大的安全感，只能来源于自己，来源于内心。
你相信这个世界的善意温暖，也能坦然面对冰霜雨雪。
你相信自己能够克服大部分的障碍，拥有无限的可能。
你相信人生本无意义，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电，却依然相信我思故我在，此刻即永恒。
你相信没有什么永垂不朽，固然生活中要未雨绸缪，同时也要珍惜生命中的每一个小确幸。
此时此刻此地，你还存在于世间，呼吸生活思考，欢笑流泪烦恼。
这，不就是最大的安全感吗？
05
很久以前，有人曾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
“你读了那么多书，去了那么多地方，你找到自己的路了吗？”
我想，这条路依然没有完全开辟出来，但却在一天天变得清晰。
依赖外物所得的安全感毕竟有限，向内探求则往往会走向宗教或者哲学。
这两者很多时候都是一体的，最终要解决的都是同样的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这些问题的答案，或许只能交给成长与时间吧！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愿你相信自己，也相信这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