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文心心
01
“我们回不去了。”
十四年后重逢时，曼桢对世钧如此说。彼时，她从苦难中挣扎出来，独自带着儿子，而世钧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十年前，读完《半生缘》，对于曼桢到底为何会喜欢上世钧，感到十分不解。十年后，再读一遍，还是这种感觉。
要说人格魅力，能言善辩、豁达幽默的叔惠，或是，踏实稳重、重情重义的豫谨，更符合一个理想恋人的标准。
对于眉眼含情的人来说，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吧。所以，曼桢爱上了世钧，那么深刻用力。
曼桢的悲剧，源自原生家庭的伤害。但至痛至伤的绝望中，她深爱的人竟没有起到一丝助力。世钧那么轻易地相信了曼桢移情别恋，随即陷入悲伤中，迅速娶了他人。
02
世钧爱曼桢吗？
爱的。否则，面对曼桢，就不会有期待、思念、快乐、痛苦了。只是，他的爱中，忧虑过多，勇气欠缺。
面对父亲病重，他在满足母亲的虚幻幸福和追求自己的梦想之间犹疑徘徊，最终向父亲妥协，继承皮货店，背弃了和曼桢对于未来的共同约定。
面对曼璐的身世，他保持回避的态度，不肯向父母坦诚，否认曼桢有一个曾经当过舞女的姐姐。他试图在婚姻自主的新观念和传统婚姻观的约束之间寻找平衡。
似乎一切都是突然的情况，偶然的故事。但背后藏着命运必然，这个必然便是世钧的性格弱点：看似老实敦厚，实则懦弱憋闷。看似心思细腻，实则忧思多虑。
相爱的时刻如水般淡然淌过，分开的瞬间却如激烈的波澜。而那时，看似普通的恋爱争执，竟然成为一场没有诀别的分离，开启了曼桢一路下滑的悲剧之路，自此，她刚刚看到希望的人生开始急转直下。
所以，后来的岁月，曼桢回忆起自己走过的路，人生如梦、恍如隔世的感觉如此痛彻心扉。
03
十四年后，他们在饭馆里拥吻的情景，甚是悲凉。
“他在绝望中搂得她更紧，她也更百般依恋，一只手不住地摸着他的脸。”
错过的重逢仿佛更能激起沉睡在岁月里的炽热。一向懦弱犹豫的世钧在知道当年的真相后竟然充满了魄力和决断力。
“好在现在见着你了，别的什么都好办。我下决心了，没有不可挽回的事。你让我去想办法。”
如何挽回呢？
那些看过的风景、见过的人、经历的事、走过的岁月，成就了现在的她，她背负着这些记忆脚步沉重地走向将来。而在这十多年见闻体验中的一分一秒你都没有参与，没有陪伴，没有共情。
这遗憾横亘在两人之间，凝成了伤，无法挽回。
错过的重逢，是跟时间在挣扎。
04
好在，百感交集的重逢面前，曼桢知道，早已在岔路口走散的彼此，是无法并肩携手的，只能永别。
这个场景总让我想起《东京爱情故事》中类似的重逢。
莉香和完治三年后在街头不期而遇。
完治的肢体语言一如往昔，喉结颤动，眉头紧锁，眼神留恋。他迫切地希望与莉香重建牵绊。
完治：现在在做什么？
莉香：不告诉你。
完治：为什么？
莉香：没什么，不管在做什么我就是我自己。
完治：一起……不一起去吃饭吗？
完治：部长很担心你，至少留个电话号码。
莉香微笑着拒绝。
完治无奈接受。那张脸啊，像极了一个向大人讨要糖果被拒绝后，委屈得泫然欲泣的孩子。
05
于莉香而言，完治的多情，曾是无情的利刃。
里美一个电话，完治就将与莉香的约会抛至脑后，里美惆怅的表情、郁郁的脸色，总是完治心头挥之不去的惦念。
他徘徊在两个女人之间，在莉香身上感受活泼的气息、寻找体贴的温暖，又在里美那里施展男子气概、获得被需要的价值。
莉香痛苦地质问摇摆不定的完治：“我好生气啊！你的心只有一个，并不是有两个啊。你到底把心放在哪里呢？”
面对久别重逢，莉香聪慧理智，没有悲悲戚戚地感叹哀伤。她是把过去放进口袋，带着期待迈向未来的人：“我很珍惜爱过你的一切回忆，就是有那时候的我，才有现在的自己。”
三年来，飘过的云，流动的水，渐生的细纹，增长的阅历……在没有参与彼此人生的时间空白里，所有酸甜苦辣都没有对方的气息存在。
06
完治这种优柔寡断的男人，永远做不到只看着身边的人，他是容易带着过去的羁绊活在现在的人。
里美是他高中时期的暗恋对象，所以即使后来遇到莉香并进入半同居状态，也依然时时牵挂着里美的笑和泪。
如今已和里美结婚的他，望着莉香的眼里竟充满了恋恋不舍。莉香曾给予他的支持、热情和笑脸，仿佛瞬间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
哪怕一起喝个咖啡聊个天，都可能激发完治飘忽不定的心，怀着交织在时光里的缺憾和眷恋，再次若即若离地徘徊在莉香身边。
任何藕断丝连的情感尝试，都是对现在的伤害。
07
看这两部作品时，越到最后越不期待，我太害怕看到他们重逢的场景了。
只要想象一下不知从何开口的尴尬，不知如何做好表情管理的纠结，就觉得，那些所谓的旧情啊，在时间的长河里，早已被伤害淹没。
对于悲剧作品来说，这是艺术升华。但错过的重逢，是没有意义的。
如果当初没有在一起，那是命运的安排，而这个命运，就是一次又一次选择的总和。
我只为曼桢和莉香最后的决定感到庆幸，远离、永别是最好的选择。就算当初在一起了，痛苦一定远超那点滴悸动的爱。优柔寡断的男人是最不可靠的情感归宿。
一个心动的初遇足以，远胜那错过后不期而遇的重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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