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匆促洗漱完毕赶往茶水间吃早餐,匆忙间不经意抬头便瞥见落地窗外,薄雾里隐隐若现的小山坡,这阴雨的天气竟让我多了几分欢喜,没来由地。浅笑着对同伴说,这样的天气便觉得春天的脚步近了。
记得儿时小村里的那些春天,总是少不了这样云雾弥漫的怡人天气。有时只淡淡地飘着毛毛雨,有时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若是雨再大点儿,那便是采栽红薯苗的好天气。奶奶必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背上背篓去田地里采整整一背篓红薯苗。他们本来在地里是一长条一长条的,被奶奶麻利地剪回来。奶奶背着背篓回来,便一股脑儿把他们倒出来,在房檐前的雨帘下堆成一小堆。奶奶把背篓斜放在一旁,坐上我早已给她搭好的小板凳,面向院坝里密密麻麻的雨脚下砸出的水花,便开始她的下一个任务。她先从小苗堆里选中一条,这小苗其他的部分压在那一堆里,她边往上提边抖抖手,被压着的小苗就乖乖地上来了。她预估着有两三个茎条的间隔就剪断一边,然后重复着这样的操作。不一会儿,那一小堆长条小苗在雨声和咔擦的剪刀声中变成了另一小堆。奶奶再把新的一小堆揽进背篓里,靠在屋墙上,等雨过去之后再去田里的长垄上栽种它们。
上高中以后,不常有假回去观看这春天的播种,只每日待在学校那一小方田地里,春天似乎跟秋天一样了,只感受得到温度的高低,看不见播种和丰收的景象。偶尔有两三天的小假,回去看不到雨帘下的红薯苗,却得以看到院坝前满树的梨花。梨花小而白,它们一簇一簇地在高高的梨树上绽放,透过那纯白的满树繁花,依稀看见远处山头上那茂密的树林充满绿意,一片生机。偶尔微风拂过,那小而微的梨花瓣禁不住风的抚弄,一瓣一瓣追逐着飘走了。
南方的春大抵是相同的,水雾弥漫,云雾缭绕,所以看着那不远处朦胧的山,便不禁忆起家乡的春了,而澳大的春同样迷人。
从宿舍楼出发,一路走向实验室,会看到湖波微漾,湖泊旁的一颗颗树都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的水分去补充整个冬天干燥了的躯体,每片叶子都尽量伸展,以最大的面积接受空气的馈赠。就算是光秃秃的树,也被这湿润的空气喂饱展示出一幅惬意的姿态。我喜欢澳大那一段建在水上的长廊,走上那一段路,感觉两边都被水包围着,心里便生出一股柔情。尤其是这样的阴雨天气,你从朦胧的薄雾中穿过,远处的高楼并不清晰可见,而是藏身于这景里,当你眺望远处,只有茫雾一片,让我又想起家乡连绵不绝的山峰上仰卧着的白色长龙,白雾以这样的姿态沉睡着,等待正午并不炙热的阳光将它蒸发。虽然这里的灰白景象并不能与家乡纯白、磅礴的浓雾相比,但总比黄茫茫一片的霾强多了。
快到实验楼时,不禁舍不得那念了好几天的几树花。本想等到某个天朗气清、万里无云的晴天去看的,但怕它们很快掉光,便立下决定,就现在吧!于是,背向实验楼,我向学校礼堂附近走去,它们盛开在它旁边,而我走过去正好是礼堂侧面,不用绕路。远远地便看到它们了,只是与往日看到的角度不同。之前总是坐校巴经过时瞥见,以后面的灰白天气做背景,它们粉白相间地开着。那一树白色的簇拥在枝头的花让我断定那定是梨花。而今日,远远地,站在与之前完全对立的角度,后面一排绿树做背景,它们的颜色不那么鲜明了。但无关紧要,我慢慢走向他们,走到近处去观看他们绽放出来的生命力。先能看清的是开着粉色花的树,花瓣是长条形的,五六个瓣从吐着长舌的花蕊的中心处往外伸展,开出一朵粉嫩的花儿来。树就立在湖边,排成一排,往前再走一步,便看到我误认为开着梨花的树。它其实跟这开着粉色的花的树是一种,只是花的颜色完全不同。也只有我这农村孩子才偏陋地认为开白花的是梨树,开粉花的是桃树。看了一圈儿以后,我便起身准备回实验室了。走了几步不禁回头,想再多存留一点春的气息,便举起手机想拍下这粉白相间的春气儿,但在平面的图画里,这几树繁花印在绿树的背景里,因着这花色的浅淡,本触目悦人的景色便极其淡然了。叹我不是一个摄影师,留不下这美好的景色,也许在他们专业的镜头下,想要拍下的景致必是能被人真切领略到的。
春天的脚步走近了,也许也正慢慢走过去、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