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每个人一生中总会有一些这样的时候,或喜或悲,或苍凉或冷艳。它们镌刻在你人生的轨迹中,变成了你生命中最闪亮的那部分。
2004年7月23日,周五。那天的阳光,至今还映射在我的心上。
那一天,上午4节连堂课早已让我生无可恋。中午查寝的时候,妹妹的电话更让我心急如焚,她说,爸住院了,急需用钱。
我一下子愣在太阳底下——爸爸病了?那个魁梧高大像山一样的爸爸,那个曾扛我们在肩上健步如飞的爸爸,那个挥毫泼墨潇洒倜傥的爸爸,他,居然会生病?
心里千百种念头转过,我想奔回家去,我想陪在他身边——然而,我什么都不能做!我在这个小小的山城里,做着一名卑微的新高三的班主任。我没有暑假,不能抽身。我常常如一只孤独的蚂蚁,忙忙乱乱,不知方向。
寄钱回家,是我此刻唯一想到的办法。
正午时分,阳光火辣辣地直射大地,路边的树低垂着叶子,没精打采地呆着。
我一路飞奔到了邮局,一边抹汗一边喘气一边填单。工作间里的姑娘瞥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我一摸口袋,才发现自己身上根本没带钱!姑娘冷冷地说“下一个”,再没看我一眼。
我拖着两条腿,软软地站在十字路口,看车来车往。阳光好毒辣啊,它晒化了柏油的路面,明晃晃地直逼我的眼,似乎也要把我晒化。我茫然四望,欲哭无泪。
一个人骑着摩托从我面前飞驰而过,忽又刹了车绕回来。是同年级的张Sir。他歪着头看看我,关心地问:
“小清老师,怎么啦?脸色怎么这么白?要我载你回学校吗?”
我一把抓住他:“能借两千块钱给我吗?我急用!”他没再问什么,从皮包里拿出钱来,递给我,我抢过钱就往邮局跑,忘了朝他道一声谢。
出来时,我才发现,他还斜倚着摩托,等在邮局的门口。
中午的办公室,静悄悄的。我坐在桌前,痛哭失声,仿佛所有的辛苦难过都倾巢而出。
我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我听到有人放轻脚步走过来,我感觉有一只手抚到我的肩上,她说:“没关系,没关系,一定没关系!”她是英语组的红。
她静静地站在我身边,轻轻地拍着我的肩。我没有抬头,怕她看见我泪水愈发汹涌的眼。
晚自习,我红肿着眼睛,进了教室,不敢抬头,转了一圈便匆匆走出。下课时,有许多学生悄悄地把纸条递到我的手中。“姐,你的样子看着好心痛!要坚强!……”“我们会懂事的!”……
我的眼泪重又下来了。
而今,父母尚康健,张已升迁,红已远调,那些可爱的孩子们也已成了各行各业的中流砥柱。我也早已明白,生活中,什么坎都会过去!但在心头,我依然忘不掉,那日阳光的明亮与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