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
见字如晤,勿念。
这是迟来的回信,本以为不会写的,还是提笔了,终归,我是讨厌没有结局的故事。只一句“罢了”,如何能表达我的心思。
我常在想,再也碰不到比你更温柔的人了。这份思念,从二月蔓延到五月,越来越深,越来越淡,深得不见谷底,淡到不见出口。
说“续约”人的是我,说“罢了”的人也是我。
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
是与你约定的期限将至
又若无其事地
许下另一个遥遥无期的约
终归是没能延续这深情,“约定”二字,总是耽误彼此行程。一切戛然而止,有人在我面前提起你,虽未言明,但我知道,在世人心中,止水是深情,我是凉薄。
我是凉薄。所以我自称是凉,世人称我是“凉”,只有止水你,每每提笔,喊的是“梅”。
这个称呼,从未默许给别人。
我只是谈笑着狡辩:你们这些人都被骗了,止水自然深情,可入戏的人明明是我,你们只见止水捞着袖子在院子里捡落叶,不见我时常在门后偷看他;你们只见止水在梅的头顶偷偷落吻,未见梅紧闭双眼右手紧紧攥着裙子。
我偏说凉薄的是止水,你们自然不服,我要说止水是老江湖,一切设计得妥当,你们自然不信。
你们都不信我。唯独我不能不信。
止水,我是躲在烟火里,你是锁在梦里的人。你我自始至终,没能逃离那个“锁”字。我在烟火里时,你远在梦中,我无意闯进梦里的时候,你却冲进了烟火,背影模糊。
止水,最后再叫你一声“止水”。写过一首不成形的诗,名为《止》,你说改天要写一首《水》,把你的名字凑齐了才好。那首拙诗,本来该删的,因为那句评,还是留了下来。仿佛是我存心,至今写不出关于水的诗。
从今以后,诗里都没有你,从今以后,命里处处是你。
也许我曾路过那条街,只是没有下车。也许我曾在人群中看过一个穿白衬衣的背影,心跳突然加快,以为那就是你,却又害怕是你。时至今日,但凡路过夜行时的那群灯盏,我都以为它们形如凤尾。
我听到了你的声音,你读了那首诗,那首配图让我噩梦不止的诗。
你说
“罢了”
我的画笔停顿
在欲言又止的位置
“罢了”
秋街的入口,无名花只落了一朵
今夜,永恒溃堤——说一声爱你
你在诗里的窒息入了我的梦
“罢了”
你的声音遥遥地从天而降
问我做了什么梦
我只梦见我自己
浑身都是碎玻璃
对着镜子,梳了一夜的头——天梯
你我的信,那么多封,唯独这次,我拟不来词句。我沉醉在你给我描绘的梦境里:
千里之外,在雪地里,你双膝跪地,脸贴着我冰冷的手背,说爱我。我想触碰你的脸颊,却又收回,怕你看到我眼如枯井,流不出泪来。
千里之外,你读了一首诗,似在哽咽。我叹息不止,却要装傻,说你读诗一本正经,像教书先生。
那个未能激活的约定,是关于一个故事。你背对山河,与我重逢的故事。
你说重逢不能落于俗套,你可小看了我,故事中的你我该是儿时就认识的:
城里来的翩翩少年,见了山里的野丫头,本是皱着眉,谁知那丫头正在爬树,丝毫不矜持,任风吹露了裙角。这时穿白衣的小公子脸红一阵,从田埂上跌落了下去,成了落汤鸡。
你不服,问我落水的为何是你而不是我。
可笑,你不是翩翩少年么,怎可让淑女落了水。何况你还看见了姑娘的底裤,倒是便宜了你。
回复我的,自然还是一串省略号。
一切故事,都归于省略。别人眼中的你,成熟温柔稳重,是个男神般的人物。
你心里住着一个幼稚鬼,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日阳光正好,我穿了长裙,拍了一张影子,纪念2017年第一次穿裙子。
你没有理会我,却是一个人傻乎乎地拍了张《纪念2017年第一次拍地面》,题目是《切,谁不会啊?》
“切,谁不会啊?”这是止水先生说的话?
我偏不理你,你呆呆地晒了半天,自己又把文删掉了。我才乐呵呵地跑过来,叫了一声“幼稚鬼”。
你一本正经,端着咖啡装腔作势:“嗯?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就知道你会为自己开脱,我把截好的图当做证物,你竟也不脸红,反问我:“你不偷窥我,怎知我在偷窥你?”
我偏是不认。不承认偷看过你所有的诗文,却未点赞的事。
我知你小气,有次我送了颗红心又收回,你气急败坏,专发了一篇文《把赞还给我》,要讨伐我的罪行。
别人都说你得到的喜欢比梅姑娘的多,为何这般在意。你说:你不懂,这不一样。
“你不懂,这不一样。”又是止水说出却被你删了的话。那时我还不如你这般狡猾,没有截图取证。
我在《青空》里把你设定为“兔子先生”,有着长耳朵,穿着白衬衣,没事儿就在院子里捡鸡毛的风雅之人。
我知道你要发省略号给我,因为你就算愤怒也不会生气。谁知你淡淡一句:
“好的,那我要把长耳朵扎起来,准备拖地了。你自己玩一会儿。”
我才是自讨没趣,脑海中浮现的是穿白衬衣的兔子先生,把耳朵扎成马尾,努力拖地的样子。
长耳朵的设定,真是够了。
历历在目,历历在目。
不是不觉得可惜,有时候摸着昊哥的脑袋,还在想,你的秋儿是什么颜色,你的小黄该是如何调皮了。我养了一只公主般的猫,我像养公主一般养着这只猫。却唯独给不了她自由。
待她年过百岁的时候,绿皮火车应该退休了。秋街的沿途也不似你描述的那般,也许路边还长着鸡毛菜,夕阳照进小镇里,只停留了一刻钟,足够我推开院门寻你了。
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地问一声:噢,这是2020号么?
这样的场景,倒真应了慕容林的歌词。
当那行歌再起我
如何瞒天过海不为你凝目
当那行歌再起我
如何闲庭信步不想你眉目——知己
那张美而惊悚的图,你配了电影的名字《The Comfort of Strangers》确实,再合适不过。
我们走在路上,常常会碰到让人怦然心动的陌生人,使你忍不住回头多看几眼,有时还难免想入非非一番,但这已经是我们能做的所有了。
你说那图唯美,我说惊悚,还连续做了几夜的噩梦,拜你所赐,写了几首可怕的诗。
不说“罢了”,改说“珍重”和“感谢”。与其说“罢了”,我更想用那句话结尾
情到深处人孤独——《是否》结尾曲
直至今日,我才忽然明白,原来“可惜”也是“幸运”。三生有幸,擦肩而过。
二零一七年五月
于千里之外 未到夏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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